清晨,白白的雾气在山谷中来回的飘荡,大山在朦朦胧胧的雾气笼罩之中,而此时刚刚经历了冰冷的冬季,大地回春之时,冰雪已经融化了有半个多月,山里的河流又活了过来,重新流动起来,尽管水还是异常的冰冷,人却看到了生机勃勃的春天,那些藏了几个月的嫩绿,犹如死去的枝条,再次长出了嫩芽来。 鸟儿像是得到了春天的集结号,开始在林子里,漫山野遍野的乱飞胡窜,打破了山林的宁静,在山洞里面躲藏了数个月的动物也在春天的召唤之下,踏出了山洞,开始在山林间觅食,饥饿了好几个月的灰熊,在河流边上捕鱼。 成群结队的糜花鹿,开始在林子里穿梭,松鸡咕咕咕的一阵阵乱叫,似乎在寻找自己的爱情伴侣。躲藏在地下的竹鼠也偷偷的从地底下出来,想好好的透口气,或者寻找刚刚长出嫩芽的新鲜竹子。 这时候的太阳还没有出来,草末尖上凝结着晶莹透的水珠。 一个年轻的身影,悠哉悠哉的从山谷里面走了出来,他身后背着一捆柴,肩膀上还挂着一只狍子和两只松鸡,这是他今早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进山的收获。相对于冬季来说,这已经算是最不错的收获了,尽管有麋鹿群从自己身边经过,他也没有打它们的主意,因为这已经足够他们吃上三天的。 他的穿着十分朴实,衣服的布虽然有些粗,有些地方也已经打磨的起线,却不影响他的外观,他唱着山歌,一晃一晃的走过来,脸上没有一丝忧愁,脸蛋圆圆的,白白净净,双眼皮的眼睛,眼睫毛长长的,鼻梁高高的翘起,薄薄的嘴唇,两端微微一翘,笑起来竟然还能看到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衣服没能掩盖此时正是壮年的躯体,他今年刚刚十八岁,自从一有记忆之时,他已经生活在这一座大山之中,他和大山最有感情,这大山之中,除了自己的爹爹这一个唯一的亲人以外,那些动物是他唯一的朋友,尽管平时他还是要狠心的捕猎两只,但他已经宽宏大量,尽可能的够用就好,一定不会浪费,就看那些动物的运气不好了,每一次捕猎之前,他总会说一句,你们别怪我,谁叫你们的运气不好,为什么这么早遇到我呢。 忽然就在不远处,又传来了几声松鸡的叫声,这声音打断了他的注意力,他转过身来,朝这松鸡叫声的那一处,也学着松鸡的叫声,咕咕咕的乱叫着,一下子引得漫山遍野都是松鸡的叫声,他现在已经可以轻易的分出,松鸡仅有的几种叫法,每一种叫法的大概意思。 引起了漫山遍野的松鸡的叫声,他又学着喜鹊、鹧鸪、山鸡、麋鹿、灰熊等一大堆的鸟儿和动物的叫声,他学的极其像,在他的声音引领之下,整个大山里的鸟儿和动物群,是一片乱叫,他又觉得好笑,乱叫了一阵子,蹦蹦跳跳的继续朝山下走。 慢慢的下了山,进入了一片僻静的小山谷,山谷里静了许多,沿着山谷的一条弯曲的小路,进入了一片竹林,疑似无路之时,忽然一个转角,眼前一亮,看到了几间茅屋,茅屋就坐落在一平整的小山谷中,此时屋后的烟囱正滚滚的冒着浓烟,是爹爹起来准备今早的早饭了。 茅屋越来越近,有四五间房子,都是用竹子搭成,茅屋前面有一个偌大的院子,院子里还有一块菜园子,菜园子种着好几样菜,还有南瓜之类的等,就在院子的一角还有一棵垂杨柳,此时也已经长出了嫩芽来。一方形的篱笆把菜园一起围在了院子里面。山里那条缓缓沿山谷而来的小溪,正好从家门口的院子旁边穿梭而过,现在正呜呜的流淌着。 他一个弹跳,越过了小溪,打开了篱笆,卸下身后的柴,放在了院子的一个角落处,然后叫着:“爹爹,我回来了。” 只听得“嗯!”的一声,也没有见有人出来。 郭云凡从厨房门口的一侧,拿起了一个木桶,进厨房里打出来一盘滚烫的热水,带上今早捕捉到的猎物,便朝小溪边上来了。 他开始蹲下来处理今早捕回来的猎物,几只鸡跟在他身后咯咯的乱叫着。 一蹲下来,处理完那几只猎物,太阳已经也升上来,阳光给大地不断的加温。 从厨房里面走出来一个含着烟袋的老头子,他的胡子已经有一半都发白,他从另一个屋子里面取出一只簸箕,簸箕上面铺着已经已经快要晒干的草药,他没有忘记干活时吐出两口白腾腾的雾气,看着白雾一团一团在眼前飘,犹如打情骂俏的情侣。他把簸箕放在院子一侧的篱笆架子上。 老头子忽然说道:“我今天要去赶集,卖完药材,换一些米盐回来。” 可是他们生活在这个地方,就是要远离人群,而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小镇,也要一天才能赶到,来回就是两天,而如今爹爹的年纪也大了,还要背着米盐回来,路途有这般遥远,自己还是很不放心的,郭云凡回过头来说道:“还是我去吧。” 老头子却不放心,因为他身上的魔咒一直都在,随时都可能触发,他可不愿意这些事情的发生,说道:“还是我去,你留在家里。”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哪里用你和我一起去呢!又不是很多东西,明天晚上,我就可以赶回来了。” 郭云凡有些于心不忍,也是无可奈何。 老头子又说道:“好好在家里练习武功,有空的话就多看看书。” 郭云凡无可奈何的点点头,生活在这里的原因,他心知肚明,就是要远离人群,其实他何曾不想交朋友,可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身上的魔咒又发作,一会间就完全失控了,还把一个小伙伴给打伤了,对方还差点掉了性命,吓坏了郭云凡,自此以后他就没有交过朋友。 不过这些年除了练习武功,也变得懂事了许多,自控力也增强了,虽然没能除去身上的魔咒,但是相对于以前,一年发症好几次,现在已经好了很多,特别是这三年,也就是一年一次,唯一把握不住的是,这魔咒的发生没有任何的规律可言,暴怒之时会发生,激战过猛的时候也会发生,爆发的时候除了自己控制,也可以得到别人的协助。但发病的时候,就怕紧逼,会造成完全失控,身边的人会十分的危险。但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 郭云凡又道:“爹爹,你大可以不用那么畏惧的,这两年我不是已经好了很多了吗。” 郭以山对他的情况却是最为了解的,这些年除了是他的父亲以外,还是他唯一的医生,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我去,你好好的在家里呆着,要是真的闲的无聊,那就上山采药去。” 虽说随着郭云凡的长大,武功也得到了他的真传,但是他身上的魔咒也变得越来越加的强大,在以前发作的时候,自己的功力高深,倒还可以压得住,只是他的武功也就现在这个水平,难以再向上面突破,也不知道还能压住几次,反正他的心里特别的没有底,所以才发出了那一声感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郭以山又道:“你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就是了。” 对于郭云凡来说,这就不是理由,长这么大,他一直都生活在山里,也没有见过几次人,他特别的向往外面的生活,他喜欢热闹,他想像正常人一样,在街道上和别人一样的玩耍,但是父亲对他看得太严了,尽管现在他身上的魔咒也不常发作,还是像困在笼子里的鸟儿,他不喜欢这样,但他知道父亲是对他好。 他摇着头,什么话也没有说,把清理干净的猎物,端回来,一头钻进了厨房里面。 郭以山说道:“下一次,我带你出去。” 这或许是一个安慰奖,但对郭云凡来说,还是挺开心的,点了点头。 弄完早饭,郭云凡已经为爹爹准备今天要带到小镇卖的药材,便过来吃早饭。两个人静静的吃了有半会,云凡还是安奈不住自己的心中的疑惑问道:“爹爹,我不会一辈子都孤独的生活在这一座山中吧?” 这一问,的确问道了问题的所在,这些年里,郭以山虽然带着自己的儿子一直生活在这一座孤山之中,几乎是与世隔绝,可却无时不刻都不在想着办法,如何才能除去他身上的魔咒,说道:“不会的,你放心吧,一定不会的,爹爹虽然和你一直在山中,可是我一直都在打听除去你身上魔咒的办法,一定会有奇迹出现的。” 有些气馁的云凡却说道:“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如果真的有奇迹出现 ,那应该一早就出现了,也不用等十八年之久,只怕世间就没有除去我身上魔咒的办法。” 这句话触动了郭以山,他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这么消极,放下手中的碗筷说道:“你可不能对自己没有信心,你要是自己也没有信心,那就真的没有人救得了你了。” “我不是没有信心,我也希望自己有信心,只是起码也要让人有所盼头才对,可是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爹爹也在外面打听了十八年,要真的有奇迹出现,只怕也轮不到我,也许奇迹真的会出现,不过就是等到一百年以后了。” 听了儿子如此沮丧的话,郭以山心里很不是滋味,随着自己的年纪越来越大,儿子也长大了,在以前,儿子的身上的魔咒发生,以自己高深的功力,还是能压住,不让魔咒爆发,可是最近的两次,自己越感觉自己控制不了,随时都可能完全的失控,经过这些年自己一次次的实践,找到了一定的方法,但还是抑不住他身上的魔咒在壮大,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控制几次。他说道:“放心吧,你绝对不会困在这山中一辈子的,我现在已经听说有一个办法可以完全治愈你身上的魔咒,只是现在还没有完全确定,但已经有眉目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爹爹在安慰自己,但他相信爹爹不会对自己说谎的,惊讶道:“爹爹果真听说有办法可以完全治愈我身上的魔咒吗?” “你爹爹我何时欺骗你,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急是急不来的,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再等等,你要相信爹爹,你不会一直困在这里,你一定会像正常人一样,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的。” 面对着爹爹的这些话语,云凡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心里很是高兴,点了点头,说道:“是孩儿太过着急了,让爹爹担心了。” 郭云凡吃过早饭后,送走了爹爹,这时候的太阳已经来到半山腰处。 走回屋里的云凡,一下子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其实他知道爹爹在担心什么,爹爹这是半年来的小心谨慎,也不是过分谨慎 ,而是爹爹对他身上的魔咒十分的了解。 因为江湖上的人鱼龙混杂,难免遇到心术不正的人,而魔咒的发作,如果没有干扰,有自己的帮助,倒是可以勉强的控制住,最重要的不会危及别人,但最怕魔咒发作,受到影响,而不加以控制,最终诱发心魔,堕入真魔,如果一堕入真魔,就再也出不来,尽管这时候找到了办法,也很难从真魔中拉回来,只会变成真正的魔,最终完全失去个性,被魔性给完全的吞噬。 正因为这个原因,爹爹知道这一步不能走错,一走错,就再也不能回头,所以才把他当成鸟笼中的鸟,困在这山中,其实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如今有没有任何内力可以把这样的魔咒去处掉,而经过了十八年的揣摩,加上云凡经常练武,武功不断的进步,又得到了父亲的真传,尽管会发作,但只要没有东西干扰,费上几天,通过自己坚强的意志力和自己的帮助,还能勉强的控制魔咒诱发真魔,这也就是他一直在山里的原因。 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来说,他正当青春年华,不再是一个小孩子,山里虽然很好,还是压不住自己对外面的世界的向往,对外面的东西充满强烈的好奇,他不希望自己一辈子只能对着山里的动物说话。 对于伙伴,那是少年时的记忆了,在很小的时候,爹爹对自己还没有那么严,那时候还常常有机会见到外面的人,还有自己的小伙伴,可是自此发生了那一件事情以后,便让爹爹彻底的绷紧了神经。所以对伙伴这一概念,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虽然此刻他懂事了很多,但是看问题的眼光不如爹爹,只有爹爹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爹爹虽然也常常会回来和他说一些外面的事情,他听到了也不少,但总觉得那些都是自己听到的,不如自己经历的来得更加真实。现在也已经听得越来越少了。 一出生母亲就不在了,父亲也不曾提起过,母亲是怎么离开人世的,云凡却怀疑过,母亲的死很可能是和自己有关的,但是他不敢问,有几次说起母亲的时候,他看到了爹爹的眼睛在闪烁,那是被刺到痛处才会这样子的,所以他就不敢再问。还有就是关于自己身上的魔咒是怎么来的,父亲也不曾提起过,自己也不敢问起。父亲甚至连自己过往的事情也没有说过,所以对爹爹的事情,他知之甚少,越大以后,他更是不敢问起来了。 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那就是父亲对他的爱,那是毋庸置疑的。 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十八年之中,父亲对自己还是十分的严格的,这十八年中,父亲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都教给了他,其中包括爹爹的一身武功,前些年,爹爹还是十分严格的,直到把自己的武功都教给他以后,这两年才松了一些。 他知道在自己出生之前,爹爹一定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人物,否者不会有这么厉害的武功,但是自从自己懂事以后,爹爹和过往的事情,就完全的断了,就一直都生活在这里,如今,爹爹的所做的事情,只与他有关,与治愈他身上的魔咒有关。 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子的,他真的有一些模糊,因为记忆里的所有事情,似乎只与一件事情有关,那就是身上的魔咒,是父亲和他一起在对抗魔咒,想尽一切办法。 当然,要是有时间的话,爹爹也会教他一些书里的内容,说一些书里的故事,简单的讲一下,玄门的历史。 偶尔也有很烦恼的时候,毕竟在这里生活,太枯燥了,唯一认识的人就是爹爹,心里多少有些不甘,有些时候,真是不想管那么多,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除去身上的魔咒,就可能有一天会诱发真魔,到时候就真正的万劫不复了。他还是想活得坦荡一些,他不在乎自己会在何时可能死去,也许人固有一死,有些人或许长命一些,有些人会活得短一些,但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活得精彩。 在与魔咒抗争的这些年,每一次魔咒的出现,都是生不如死的,但他已经慢慢的开始习惯了,习惯那一种痛。 爹爹其实已经想尽了一切能想的办法,他在书里面寻找,在外面寻找,也都一一的尝试,似乎已经别无他法,也是因为这样,云凡才渐渐的失去了信心,今早才会说出那一番话的。 烦恼之时,他偶尔会到山间走一走,看一看,也是这样和那些动物成为朋友的,虽然它们并不懂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自己还是很愿意,敞开心扉的和它们说上一些话,自己说完后,烦恼倒是少了许多。 院子旁边的溪水仍然哗哗哗的流淌着,那是山顶的冰山的雪水,特别的冷,但是经过半天阳光的曝晒,已经渐渐的开始升温,没有早上的时候,那么冰冷了。 他想起自己昨天还没有弄完的那支笛子,笛子的技术,他是从一个来山里捕猎的一个猎户那里学到的。山里虽然远离人群,偶尔还是有些猎人上山来捕猎的,他们会在山里转上半天,他特别愿意和这些猎户交谈,通过他们来了解外面的新鲜事情。 这笛子的技术,也便是那样学的,他用刀子小心翼翼的穿凿着,使得每一个孔都一样大,然后尝试的吹了一下,细细一听,感觉还不错,声音挺清脆的。吹笛子的技术是从爹爹那里学到的,不过爹爹的那支笛子,早就坏了,所以特别需要一只新笛子。 凿了一下,感觉还不错,看来已经差不多了,吹一吹笛子,倒也可以解一下心中的烦恼的,反正,他在这里的时间很多,除了顾着自己的一日三餐以外,爹爹不再的时候,可以偷一下懒。 说白了,只要自己身上的魔咒不发作,除了生活单调,枯燥一些,一切都还是比较好的。当然有的时候他也会发呆的想一想母亲,想一想母亲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尽管是幻想一下,还不知道母亲的到底长得怎么样,只听父亲说起,他特像母亲,尽管是简单的假想一下,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有一点,他真的很想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只要能简简单单过上一段时间,自己就已经很知足了。 事实上这种生活状态,迟早也是要被打破的,这是被注定的,只是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方式来打破这种生活状态罢了。 他算了一下,距离上一次自己魔咒发生的时间,似乎是在一年之前,这一次的时间端也算是比较长的,相较于小的时候来说,一年魔咒爆发好几次,到现在一年魔咒爆发只有一次,已经算是非常好的,这都是爹爹付出努力后的结果。 唯一一点不确定的因素,就是魔咒的爆发,几乎没有一点的征兆,让人有一些猝不及防,这是最头疼的,但他相信这一次魔咒的发作已经在一步步的向自己靠近。 命运的转折点也距离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