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此。
离开地牢的时候,晗穹的脚步急切而沉重。
他从未觉得如斯挫败有时他真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对待骊乐才好若说怨恨自然是有的,三年前她害得松若陷入假死,他痛失所爱之余更觉得遭到了背叛。当初是他在冬日的古松下发现了抱作一团几乎被冻死的两个女孩子,将她们救回玄虎阁后,先代巫女发现了松若与木灵沟通的能力,便选她做了弟子。
而骊乐,便做了他的侍女。
虽然身份有别,但在他心中,骊乐与松若确无贵贱之分。
而在变故发生之前,他也从未觉察骊乐竟对松若怀有怨恨。
或许他是对她了解太少了吧明明比起松若,骊乐陪伴他的时间要多得多,但他的注意力却总是放在纤细明丽的巫女身上毕竟那是祭祀古松的重要之人。
何况松若又那么美。
他只在意她又有什么不对于公于私,松若都是无可挑剔的人选
而且骊乐这丫头,从来都是笑脸迎人,哪里心怀怨恨的样子他不知道她介意自己的身份,不知道地从哪里习得血咒这种术法,更不知道
她钟情于己当真
而也就是因为一无所知,他在困感中愤怒了三年。
直到淮晏出现,年轻的药师说骊乐是在妒忌
他立时便道不可能,淮晏倒是很笃定,说什么她要真是因爱生妒反而好,对于多情之人,欲求成事只要动之以情即可。
待那骊乐自血珀中脱出,城主只消怀柔示好,自可心想事成。
他觉得这很荒谬,只是淮晏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引起了他的好胜之心,所以当骊乐重归,一脸懵懂地看着他的时候,他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来…
淮晏一定是弄错了,抑或是即便他是对的那也无妨,他也不过是欺骗了骊乐一次。
她已经背叛过他的信任一次了,他们最多就是扯平。
他当时是这么想的,满怀怨气。
现在想起来真是脑子进水。
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不对的
那个瞬间……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可是我想,我以前定是很喜欢你的。
骊乐的目光,认真得他无法正视。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或许他不该利用那般倾慕之心去达成目的。
如果那倾慕当真存在的话。如果…
城主。”
阴影中传来声音,他停下脚步,看着淮晏自暗处现身出来。何事”
淮晏躬身行礼,恭谨得有些异样,他直起身后静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关于血咒,淮晏已然技穷,若城主欲求松若姑娘痊:恐怕只剩下一途……”
他警觉起来什么话这么难以出口
“任何方法,但讲无妨。”
片刻后,即便是在地牢外守候的侍卫,都听到了赤松城城主陆怀怒意的咆哮声。
这日午后,百里之外传来讯报,道是赤松城治下的一处村庄发生了地陷,晗穹闻讯立刻带了一队人马出城去巡查。
“其实作为一城之主他用不着这般亲力亲为。”
地牢中,骊乐挑了挑眉,冷眼看向牢门外的那个人。
“这样急着走,大抵也是不想亲自来告诉你他的决定。”
晗穹的决定
欲破除血咒,除了由施咒者本身解咒之外,就只有将施咒者处以火刑一途他们要烧死她。
“可见他并非对你毫不看重,”门外人期期艾艾地看着她,如此你可算有些慰藉了”
“将死之人,说什么慰藉。”她冷笑,“松若,你少假惺惺了。”
赤松城的巫女坦然迎接她讥诮的目光“我是没有办法若不是当初你用血咒伤我,我也不至于灵识受损以至于如今命见一线,”松若平静地说,“不过祸兮福所倚,却也因此得知你灵识能不受木灵排斥。所以”
巫女柔柔一笑“你我自幼情同姐妹,我是被你害成这样,用你的灵识来为我修补损伤,想来也不算为过。”
真是让人无言以对的表达,她什么都不想说了,仰面倒回石榻上。
“你不能永远留我在此,骊乐你若早明白这一点,何至于今日之祸。”
临行时松若这样低声喃喃着,而她听而不闻,渐渐地脚步声远去,地牢中归于寂静,她望着上方的石壁,又听见了松风的低吟隐约带来遥远处哀悼亡者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