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从未被人如此温柔相待,白栀紧紧抓着衣襟,突然间便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虽是妖王无疆的女儿,但她的母亲却不是其他们权重的大妖,而是一个被无疆强占的美貌凡人。
妖王的血脉极其强大,所以她的母亲在诞下她的那刻便力竭而亡,而她也在随后被无疆带回了妖界。
妖族与神族一样都非常重视血脉的纯正,她虽有公主之名,却从未有过公主之实,若非她寻到了魅妖学会了媚术,那她如今坟头上的草恐怕早有一人多高了。但就算是她的师父魅妖,也是一边教授她媚术,一边辗转將她赠于各路大妖谋取利益,她在妖界的日子从未有过一天安稳。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妖界决定向天界求和的时候,她才会主动表示自愿前去天界,她已经受够了那些一直被人欺凌利用的日子,只要能够轻松自由地活下去,她愿意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为了这个微不足道的目的,她已经做了太久不择手段的妖,她甚至都快要忘记自己还流淌着凡人的鲜血,忘记自己在很小的时候曾经立誓要做一干净清白与人为善的妖。
但眼下,她面前的少年却看穿了她内心的恐惧。
若在妖界,她现在的这般表现只会被那些大妖们理解为心不甘情不愿,从而遭受到严厉的惩处。
可他却让她不用害怕,甚至还愿意无条件地保护她,哪怕仅仅是因为天后的命令,她依旧觉得温暧难得。
慢慢敛去眼中的泪意,白栀故作不屑地轻嗤了声“真是个呆子,这种时候如果想要女孩子感激你,你就应该说,只要有我在,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才对。难怪你这样的年纪,这样的高位还没有半个愿意与你相好的神女。少年啊,现实。你要知道,女人永远喜欢美丽的谎言多过残酷的现实。”
夙玉“…………”
夙玉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所以白栀很安心地在他的上地盘上住了下来。
虽然两个人的日子略显单一枯燥,可她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平稳安宁。
若他在菩提树下持剑练功,她便支开张美人榻在清香馥郁的栀子花丛旁半眯着眼晒太阳若他在月下盘坐修炼,她便执一盏油灯在他身侧,就着月色和灯火替他缝补白日里练剑被钩破的衣衫。
她在妖界早已享受过无数的富贵荣华,相比那些华而不实的珍宝,她却更喜欢凡间的糖人儿、泥偶什么的,所以他每每出去执行任务都会特意到凡间给她带上一些。
有时候她也会一边甜甜地咬着糖葫芦一边问她,为什么会待她那样好。
一开始他都无视她的问题,后来两人渐渐相熟,而她又总是用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他顿了顿,终是板着脸,脸生硬地开口道,“你既然已经被送来了天界,那妖界肯定不会管你的死活。你在这里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肯定会很难受,更何况”
他没有说完,可她却明白那些剩下的话。
更何况他当初也是经历过这些的,不管是谁在万分孤独的情况下都会想要有那么一个人会陪伴自己,他当初没有遇见那样的一个人,所以在如今看见与自己过去相似的她他才会不由自主地对她好。
这样直白的话,对其他心灵脆弱的姑娘而言或许有些伤人,可对已经受够了谎言的白栀而言,这样的实话却让她安心。
她想,有那么一个少年愿意不求任何回报地对她好,她又何必去计较他对她好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聪明的女人,最擅长的便是劝慰自己,让自己好过。
这里的日子让她感觉自在舒适,所以白栀从来没有想过逃跑,顶多是在夙玉外出任务的时候,偶尔在天庭四处转转,或去百花园看看百花,或去瑶池垂涎一下那些还未成熟的蟠桃。
也因为夙玉的那句,相信她是个好姑娘,所以她再也未想过要去寻找强大的靠山,只想安安静静地跟着他过悠闲舒适的小日子。
但彼时她早已艳名远播,尽管她出门次数极少,并且每次出门还专挑人少风景好的路走,每每出门依旧有很多不怀好意的神族前来拦路。
然而面对对方的暖昧挑逗,她回应的是面无表情的漠然,而面时对方的重宝许诺,她回应的是淡定转身拂而去,若对方直纠缠,她便会直接挽起袖子,赏对方一铁拳。
长此以往,心宽者自然抱憾而去,而心胸狭窄者为其颜面,则四处宣杨是自己玩腻了白概方才没有继续,而白栀的高做则是为了掩饰自己被抛弃的假象。
不管天界凡间,自古最杀人于无形的不是强大的武器或者顶尖的高手,而是众口铄金的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