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岩开始变得一天比天沉默。每次她都自虐般地挑暗卫营最艰难棘手的任务去完成,身上的伤疤日渐增多,然而没有人来关心她是不是会疼,是不是会冷。
方知凡被她那一推,病情居然也日渐严重了起来。
方知凡历来体弱,轻易摔不得碰不得,更何况大夫说她还有身孕。
渐渐地,公子府上下都开始传言,说这件事的根源出在清岩身上。清岩也不辩白,只是满身疲倦地去找大夫,问他“我妹妹她需要什么药材只要你开出名字来。”
就这样吧,我实在太累了。清岩静静地想,妹妹,这一次我把我的所有都还给你,然后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生在云崖绝顶的金边灵芝,群山深处的天山雪莲,还有一味最珍贵的药引,据说被收藏在丞相的家中。
一刻也不敢耽误,清岩风尘仆仆地出发,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带着天山雪莲快马加鞭赶回来时,京师正值隆冬,她的白马陷在积雪深处,她眼睁睁地看着它微弱地挣扎,终究还是被活活冻死在寒冷的积雪中。她含泪弃马回京,跪在公子满门前,一双手冻得通红,却还是坚持着把雪莲双手奉上。
然而公子满却只是匆匆拿过雪莲,然后扭头去了方知凡那里,连眼神都未曾落在清岩身上。
她孤零零地跪在雪里,旁边的婢女也没有一个人敢来扶她就看着她在那里捏出一个小小的雪人,用手指戳啊戳,终于在雪人的心口戳出一个空空的洞来。
第二次清岩带着金边灵芝返程,公子满终于意识到还有她这么一个大活人的存在,他想要问问她这一路上辛不辛苦,又有一些迟疑。就这么念之差,清岩已经整整衣摆,自己慢慢站起身来。她看也没看公子满一眼,雪地上只留下她扬长而去的一行脚印。
公子满忧惚就想起他初见清岩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大雪这个女孩衣衫单薄,站在雪地中,与他目光对時,不退不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能在那个女孩纯黑不见底的眼体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可是现在她的眼神空洞洞,望进去只会看到一片长河霜冷,天地苍茫。
公子满忽然就有些难过,他一开始误会这个女孩,故意把最棘手的任务交给她、为难她,后来出于愧疚又对她弥补。然而清岩真正走进他心里,是在她完成第一次任务之后。那天公子满去宫里处理那个大臣的身后事宜,好不容易处理好善后,他一个人慢慢走出宫来,天上已经下起了小雨。
之前他在朝廷上与各路官员明争暗斗,现在下雨也没人想到派马车来送送他。只有清岩一个人撑着伞,站在宫城口等他。
公子满心里烦躁,接过伞之后一声不吭地往家里走。清岩也不来烦他就那么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脚步轻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浅浅的脚步声和着雨声,伴随了他一路。等回到了府上。公子满的心情居然奇异地平和下来。他转头看去,就见清岩站在雨中,浑身湿透、却是神色沉静,如水垂光。
鬼使神差地,他开口问清岩道“这朝中政事黑暗,尔虞我诈。我为了肃清朝政,所犯下的杀数也不在少数。我希望能有一个人来帮我分担我的罪孽,你可以吗”
清岩似是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