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西左耳的耳廓挂上了一排小小的银耳圈,像是一条蛇在他的耳际盘旋缠绕,毒牙钉在耳垂坠下一串流苏,点缀的红石如同伤口渗出的血珠。
他很适合这些鲜艳明亮的颜色,像是褪去伪装羽毛丰美华丽的鸟儿,以至于那双冰冷可怖的兽瞳都被身上的艳色侵蚀,沾染上了某种野性张扬的惑人魅力。
看我啊。
他像是在这么说。
欲拒还迎。
不知检点。
路西恩听见自己后槽牙咯吱咯吱地咬紧磨动,他焦躁地看着自己的娃娃毫无自觉地展示魅力,那种感觉就像被人偷走了口袋里的糖果,恼火又沮丧得想要跺脚打滚狠狠踢他屁股。
明明是我的。
路西恩垂眸掩饰去一瞬间泄露的剧烈情绪波动,嘴唇翕动无声宣泄掉心口蔓延而上的热气。
明明是我的。
脑袋里的熊孩子简直要在地上躺平蹬腿地闹脾气了,又哭又叫得路西恩额角一抽一抽地疼。
闭嘴。
闭嘴。
深呼吸,眨眼,笑。
再抬起头时路西恩的表情就没有了半点破绽,他亲昵地对伊西伸出手,“好久不见啦,你有没有想我?”
跟路西恩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伊西知道这是明晃晃“要抱”的动作,但这次他是以“霍尔族代表”的身份受邀参加罗勒斯庄园举办的宴会,身边还站着好几位族里的长老,实在不好跟以前那样搂腰托腿地把人抱起来。
所以伊西握住了路西恩伸过来要抱抱的手,微微弯腰,在公爵老爷满脸猫猫生气的压迫下面不改色,“久疏问候,还请见谅。维尔维德公爵阁下,很高兴见到您身体安康。”
用词生疏客套,但说的是实话。
路西恩看起来比他走之前健康了一点,脸上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惨白色,呼吸听着也没有之前沉重气喘的杂音,仰着头看他时脸颊上似乎还长了一点肉,给少年人增添了几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活泼气。
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伊西眼角扬起柔和的弧度,甜如蜂蜜的金色像是要从他的眼中满盈而出。
路西恩鼓了鼓脸颊,像猫儿甩尾巴那样甩掉了伊西的手,很大声地“哼”了一声可这也是他闹脾气的极限了,伊西无限包容地看着少年气鼓鼓地把他们迎进宴会厅,又礼数周到地向他身边的长老们致以问候。
言辞得体,充分表达尊重而不失领主的立场,加上一张单纯无害的漂亮皮囊,足够博得长老们的初步好感。
当然他们不可能因为第一印象就完全信任路西恩,或者说这个良好的第一印象中就包含着“不可小觑”“需要警惕”等因素在里面。
能坐到长老位置的,当年都是部族里最优秀的佣兵,走南闯北腥风血雨里活下来的人物。他们最知道越是看着无害的小白花越有可能藏着剧毒,越是该放松警惕的时候越是要引起重视。
所以你看,多出门长长见识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没出过宫殿门的小废物会被执政官哄骗,宅在庄园的贵族们死个执政官就吓破了胆,而见多识广的霍尔族长老们该吃吃该喝喝与路西恩谈笑风生,警惕重视不妨碍他们把生意谈得爽快又敞亮。
反正这单生意路西恩是诚心诚意要跟他们合作,报酬给的大方条件许诺得优厚,那他们还在意什么路西恩是不是带毒的小白花。
又不是要跟他结亲某长老语。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等到马匹备好客人告辞要走的时候,长老们很有眼色地先行撤退,留下伊西跟领主老爷单独告别。
“”
讲道理,伊西自认为跟领主老爷真没深入熟悉到这个份上,他跟满脸猫猫生气的路西恩沉默对视了一会,默默俯身行礼,刚准备转身往外走,就感觉袖子一沉衣角一坠
领主老爷抓着他的衣服蹲在地上耍赖,脸颊鼓鼓一头卷毛倔强地翘着,蓝眼睛瞪圆瞪大了看着他、看着他
突然就湿漉漉地眼眶泛红,小脸委屈地皱巴起来。
“嘤嘤嘤。”
“你欺负人。”
感情充沛跌宕起伏,没辜负宴席上喝下去的一壶白莲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