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涂打交道的圈子单一,无非就是艺术,她能陪着对方从时代遗痕聊到当代美学品格。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成功的策展人,没有她谈不下的合作。
直到许林出现,司涂才发现,跨界合作竟然这么难。
对方说了再联系就没了消息。
显然是没戏。
之前推举的信誓旦旦,却碰了壁,司涂都做好被馆长批的准备了,许林经纪人又打来电话,表示要见面谈。
态度比之前好了太多。
“接下来我们会制作宣传海报、纪念册,”司涂拿出做好的样版给许林和经纪人看,“有什么问题我们随时沟通。”
“开幕式时间暂定......”
说话间,司涂抬头,许林正支着下巴,眼睛望着窗外。
他在放空。
像是对这次的画展、他的作品价值毫不在乎。
司涂有些疑惑,既然对方是这个态度,那他为什么突然转变想法答应参展。
发觉她没继续说下去,许林转回头,笑容随即扬起,“我最近很闲,开幕式会去的。”
眼角的弧度硬挤出来。
他所表现出的态度和眼中情绪完全不同。
司涂不禁有些出神。
来之前她百度过,许林的相关词是温柔。
或许他演的到位,伪装的很好,可司涂对这样的情绪实在敏感。
以前,她就是通过这么一双眼去猜测季文暻的心情,小心翼翼,并越挫越勇。
一腔热血全洒在冷硬无常的铁树上,直到后来铁树在她面前开了花。
开展前的相关事项全都交代一遍,司涂谈到签协议时,经纪人为难。
“签合同你得找季总。”
司涂一愣,“为什么?”
经纪人有苦说不出。
他也想知道哪来的操蛋规定,自己的画展还要让老板签。
“最近事多,得让季总过目才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许林是繁星主打明星,让季文暻这么看重。
“May,”季文暻凝着桌上咖啡,抬手按下传呼器,“去楼下带些甜点上来。”
秘书怔了一下,连忙说好。
季总从来不吃甜食,以至于茶水室从来都是招待客人的名贵茶和咖啡。
“季总,有什么口味要求么?”
季文暻想也没想,“越甜越好。”
说完,皮椅调转180度,季文暻头微微仰靠,闭上眼面向阳光。
他不吃甜食。
他需要为自己找个合理的理由。
可脑海里却是托着甜品鼓着腮帮开导他说“人生已经够苦啦,吃点甜品难道不好吗”的女孩。
给他带的甜品最后都会流回她手里,一边用空话教育他,一边还噘着嘴提醒他:嘴角有奶油,快给她擦一擦。
他已经入神,敲门声响了响,被他忽视。
司涂扭头,“你确定里面没在谈工作么?”
另一个秘书微笑,“只有季总自己在。”
May下楼时特意交代过,季总在等司小姐。
司涂进门,看到的是背对她的办公椅。
季文暻眼皮微动,没睁眼。
司涂安静地走到桌前,将协议放在桌上,“我......”
她话语停顿,季文暻没有转身的意思。偏头看了眼,倒像是睡着了。
她茫然回头,办公室的门已经被秘书悄然无息地关上。
这怎么办?等他醒过来么?
日头正盛,就算闭着眼,也舒服不到哪去。
司涂瞥了眼天空,又瞥了眼男人。
还是那么动人心魄的长相。
四年时间,温和如玉的少年感蜕变成稳重成熟的儒雅。
可惜她没机会参与。
站了会儿,见他没动静儿,司涂眼珠转了转,提着气,小心往桌侧挪。
过了会儿,再挪。
乌龟一样挪到桌后,和季文暻的椅子并排。司涂手背在身后,两个大拇指用力按着桌边。
她垂眼,余光去扫旁边的人。
然后慢慢试探着伸手,一点一点,最后完整的影子出现在季文暻单薄的眼皮上,为他挡住刺目的阳光。
她就这么举着,心满意足地呼了口气。
但可能是休息不好,司涂发现这人抿起唇,眉心也蹙着。
到底梦到了什么,眉头一直拢着,都快拧成疙瘩了。
司涂放轻呼吸,小心伸出另一只手。食指指尖在要触不触的边界时停住。
司涂心怦怦乱跳,仿佛和什么较着劲儿,指尖停在眉间极近。
这一指头轻触下去会不会醒,她心里差不多纠结了几十个来回时——
一弱两顿的门响,May拧开门把。
司涂心都飞出来了。
她收手,想退回到原来位置,手腕一动却被大力擒住。
司涂轻呼一声低下头,骤不及防地对上一双鹰隼的双眼。
哪有被扰醒的目光涣散。
明明清明的很!
司涂大惊,慌忙要抽回手,季文暻却不如她意,手一收,司涂被带着又朝他进了一步。
两人的手在桌下较劲。
May端着甜品放在会客茶几上,随后退出。
视线全程垂下,半点没往他们这瞧。
“放开。”
季文暻不放。
司涂气得去打他手臂,也是用了全力的挣扎,手腕的禁锢却越来越紧。
没办法,她只能低声说:“疼!”
季文暻松了手。
十年的习惯已经刻在骨子里。
他连忙低头去看,司涂却一下子躲开,隔着办公桌避开他的目光。
差点捂着手腕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