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梳记得宋阙说过,如果有人自报姓名,她也得回话,于是微微颔首道:“我叫言梳。”
唐九心中默念了一句:言笑晏晏,梳云掠月。
摆摊变戏法的老头儿将铜环和瓷杯递给了唐九,唐九让身后跟着的小厮拿着,那小厮手中已然抱着不少东西了,都是他买给严瑾余玩儿的。
老头儿道:“小公子买了老朽的东西,老朽便将这戏法的秘诀教给小公子吧。”
“戏法?”言梳疑问。
严瑾余也有些失望:“不是法术吗?”
老头儿与唐九同时无语,唐九道:“今日你人多,爷也不便在此等候,不如等你收摊了晚间去严家问一问,看看严小公子是否还愿意学,若愿意,且学会了,爷自另有赏钱。”
老头儿连连道是,这便退回去招呼其他的小孩儿。
唐九见言梳与严瑾余一个表情,心想这女子古怪得很,瞧着已经十几岁的年纪了,偏生的与小孩儿一般心性,整条街上恐怕没有哪个如她这般大,却还喜欢小把戏的了,竟是有些可爱的。
“言姑娘别失望,前头还有些好玩的,在下领你去看,也请你吃些小点心,算是我怀中严小公子抢了姑娘先买这铜环瓷杯的赔礼。”唐九言罢,严瑾余歪着头对言梳笑了笑,声音不大不小地与唐九道:“唐哥哥,这位姐姐有些漂亮。”
言梳闻言,脸上不自在地红了些,高兴却真诚的问:“是吗?我漂亮吗?”
唐九与严瑾余同时点头,小的认真,大的那个却带着几分逗弄。
言梳眼睛都亮起来了,宋阙说有人夸她,她得谦虚,也得夸回去,于是道:“我只是一般漂亮的,你们俩也很漂亮。”
唐九笑容越来越大,他可太喜欢言梳这一本正经说着天真话的模样,有趣极了。
街道才走到一半,正如唐九所言,前面有趣的东西更多,二人都是从书斋方向过来的,本就打算逛到底,言梳又没人作陪,干脆就与他们一路,还能蹭唐九买的糕点吃。
路边有人卖纸鸢,严瑾余在唐九怀中坐不住,嚷嚷着要去看纸鸢,又把吃的东西一股脑交给了身后的小厮,捧着本杂书朝卖纸鸢的那边跑去。
唐九松了严瑾余,差了一个小厮跟过去看着,便与言梳说话。
“姑娘是京都人吗?”唐九问。
言梳摇头:“不是,我是从城外来的。”
唐九猜到如此,京都达官显贵之中没有哪家是姓言的,从言梳的穿着打扮来看她必然非富即贵,若非如此也不会养成这般娇憨的性格。
“姑娘特来京都游玩的?”唐九笑说:“若是游玩,打算玩到几日?在下倒是知道不少京都有趣的地方,城外山间寺庙道观都有几个,颇为灵验,姑娘若是感兴趣,在下可以作陪引路。”
言梳眨了眨眼,开口道:“我是与师父一起来的,我瞧着师父也不像是随时会离开的样子,应当是有时间去玩儿。寺庙和道观好玩儿吗?我没见过。”
唐九点头:“好玩儿,古灯寺里有棵八百年的菩提树,上面挂着许愿的丝带,远看像是开了满树的红花。真清观位于悬崖边,身后便是千尺瀑布,瀑布中长了一棵石松,也是奇景了。”
言梳听着,有些向往:“那我回去与师父说一说,我想去玩儿。”
唐九见她这般好说话,便问:“言姑娘下住哪家客栈?我得空了去找你,除了寺庙和道观,京都还有许多好吃的东西,我带言姑娘一一体会。”
“青龙客栈。”言梳双手握于胸前,瞳色漆黑,此时兴奋地像是里面盛满了星星。
唐九还想与她说些什么,便听见小厮道:“二少爷,莫要与人多言。”
唐九回头看了一眼,本来去买纸鸢的严瑾余此时站在巷子口,那巷子窄长,里面有个男人蹲着,男人身上穿着青灰色的长衣,面色惨白,隐藏在阴影之中有些像鬼,看着似乎是乞儿。
唐九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厮道:“去,拦着严小公子,莫要让他接触生人,也不知那人是否有病,染上脏东西就不好了。”
“是。”
严瑾余一只手上拿着本杂书,另一只手上握着刚买来的纸鸢,两手背在身后认真地看向面前的男人:“你受伤啦。”
男人隐藏在黑暗中的右脸青紫,颧骨高高肿起,脖子上还有勒痕,手背满是疮口,因走了许久的路才在巷子里歇下。他手上拿着药包,腰上挂着一个木蟾蜍,正是这木蟾蜍才让严瑾余看见了他。
严瑾余道:“你腰上的东西在哪儿买的呀?我也想要。”
男人缩着肩膀,他瞧得出来严瑾余家中富有,不敢上前,严瑾余抿嘴想了想,回头对小厮道:“给我些钱。”
小厮以为男人是乞丐,于是丢了几枚铜钱在他跟前,男人瞧见,脸色僵硬苍白,严瑾余却道:“他又不是乞丐,你不要这样侮辱人,快给我钱,我想买那个木蟾蜍。”
“二少爷,巷子里的多半都是乞丐,那木蟾蜍不值几个钱,铜板够买了。”小厮无奈。
严瑾余跺了跺脚:“我给银子!”
小厮无法,只能将银子给严瑾余,严瑾余把银子递给了男人,小脸上露出了温和善意的笑容,他说:“我可以买你的木蟾蜍吗?”
男人停了呼吸,眼前这小孩儿,还是他入京以来,第一个对他笑的人,他道:“我可以送给你。”
他的声音沙哑难听,严瑾余抿嘴:“不行,我不能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