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

躺在床上的林叶被门外不断传来的敲门声一声声提醒着，她本以为是梁国栋去而复返，便微微提高声音道：“国栋，你还没去领丫丫回来吗？”

门外依然没人应声，规律的敲门声依然没停，一次又一次，像是一种无言的坚持，又像是一种固执的询问。

林叶刚刚做了手术，脸色有些苍白，她不太能下床，但门外的敲门声一直未停下，她出声唤人也不见回应。

这个点会是谁来呢？

她深吸了口气，忍着痛下了床，刚一靠近门，林叶就知道了门外是谁。

她尽量提起精神，像平时一样温柔地说道：“丫丫回来啦！”

门外的敲门声终于停了，片刻后梁丫沉闷含糊的回应了一声，那声音和语调林叶太过熟悉，这是哭了。

她边开门边和女儿搭话：“听说咱们丫丫考得不错，你爸爸前脚刚走，我让他去接你，你碰见他了吗？”

“没有。”

门外的梁丫不再含糊的回话，她声音跟往常没什么区别，只是还能依稀辨出些鼻音，但林叶却觉察到了不对劲，她皱着眉手下又用了些力气。

“怎么了，丫丫？”林叶语气中露出了些急躁，她忍着痛又开始用力，想把门打开，可是门外的人铁了心跟她对着干。

梁丫整个人都靠在关闭的门上，明明过去了很久，她全身还是在微微发颤，甚至萦绕在鼻尖的润滑油的味道经过一路也没有散干净，她眼前是口袋内侧的一张薄薄的纸，耳畔是门内为她心焦的女声，酸胀感终于代替了不断上涌的恶心，从而占据了她整个人。

断了，那根弦终于要断了。

梁丫抬手紧攥着那张录取通知书外露的一角，可下一刻又像是被烫到一般松开了手，她仰靠着木门，看着满是繁星的夜空，突然出了声。

“妈。”

林叶被这一个字叫哭了，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哽咽着应道：“丫丫不哭，妈妈在这。”

“你开门好不好，让妈妈看看你，是妈妈不对，妈妈不该丢下你，”林叶她再次不死心的用力推着门，放缓声音哄道，“丫丫乖，妈妈在这，你让妈妈把门开开好不好？”

梁丫哭着笑了一声，接着她咬着下嘴唇拼命摇着头，一声再未发出。

林叶用了各种方法都没用，梁丫和她明明只隔着一道门，她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女儿压抑的悲鸣，她用了太多力气，身体负荷也太多，小腹的伤口开始发痛，她一手捂着小腹，跪坐在地上一遍遍说道：“丫丫，我的丫丫不怕。”

“丫丫乖，是妈妈错了，妈妈不该丢下你。”“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

意识有些模糊的林叶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但这句话却实实在在刺激到了门外的人。

梁丫不再沉默，她把眼角的泪水擦干，一字一句问道：“家？什么家？”

“丫丫。”

梁丫手心的血渍被泪水打湿，她鼻尖的铁锈味越发浓重，她的嗓子不知是何原因低哑的不成样子，提高音量时像只受伤的幼兽在濒死挣扎着怒吼：“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为什么？”

“为什么我说了我会努力学习，会拿奖学金，不会多花一分钱，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走？”

梁丫拿出那张录取通知书，她边哭边死命擦着一角的黑色污渍，她的泪水像是流不尽一般，泪水染着手心的血浸透了纸张，可那显眼的污渍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擦不掉……再也擦不掉了。

眼底的泪染红了眼角，随之流露出的是点点被抑制住的疯狂，梁丫把伤口的血一点点涂在纸张上，看着那点点污渍被红色覆盖之后，她的声音莫名和缓了许多。

“你去找一份工作，我们就可以养活自己，这样不好吗？妈妈。”梁丫的声音越来越不一样，最后甚至带了些难以自抑的欣喜，她把自己的憧憬又说了出来，“高中、大学我都可以贷款，我查过的，是真的可以借钱，甚至没有利息……等我毕业工作了，我可以自己还，这样不好吗？”

“你不觉得好吗？妈妈。”

林叶随着梁丫不断上扬的语调渐渐睁大了眼睛，可梁丫还在继续：“我能养活自己了，我可以兼职，什么都可以干，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呢？”

“丫丫，妈妈没有，妈妈……想看见你上……”

林叶还没说完，梁丫便打断了她，没了按捺不住的欣喜和不断上扬的愉悦，有的只是倔强的强调和赤裸裸坦白。

“我不是累赘。”

林叶艰难地回话：“没有……丫丫，你怎么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