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次听人说，你知道一个关于咱们全校第一的什么八卦，是什么来着？”

“全校第一以后要嫁给镇里修自行车那个瘸子？”

“对对对，真的假的？”

“真的，我亲自听见的。”

“她才多大呀？我成绩有她一半好，我妈肯定让我去兰埔上高中。”

“我还能骗你吗？就她爸亲自说的，他爸哎，还能有假？”

“再说再说，快走，要迟到了，要不然老班又要骂人了！”

叽叽喳喳的女声渐渐淡了，靠在墙角的梁丫转了个身，她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两个小姑娘。

她把校服拉链拉高，把半张脸埋进下巴里，踩着预备铃晃悠到了整栋教学楼前，她微抬起下巴，视线一直跟着三楼飞奔的两个小姑娘，停在了她们俩的班级门前。

眼见着两个小姑娘进班级，她才低着头快步进了楼梯。

“梁丫，你怎么又迟到？”

梁丫拽着校服拉链，向后仰着身子，讨饶：“对不起夏老师，我拉肚子，腿软走慢了。”

夏晴是个很严肃的中年班主任，她对眼前的年级第一既满意又不满意：“快进班级上课，下课来我办公室。”

梁丫乖巧点头称好，进班级刚一坐下，周围零星几双眼睛就好奇地望了过来，她倒是没在意，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整节课，梁丫的状态几乎没怎么变过，不是低着头沉思，就是拿着支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除了没看黑板，乍一看挺像那么回事。

自从上了初中，从一开始一天三次进班主任的办公室到现在一天进一次，梁丫自认为对自己来说是非常大的进步，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夏晴更加聒噪以及她分为三次写的检讨变成了一次性写完。

梁丫拿着三张检讨纸长叹了口气。

“怎么样怎么样？”

梁丫还没把愁绪抒发完，一只手臂便横过了她的脖颈，压得她向前一倾。

“不是我说，这谣言简直太离谱了，”黄玲撞了撞梁丫的肩，撺掇道，“气不气？你就说你气不气？”

梁丫把检讨纸卷成筒状，向身边的人头上一敲，咬着牙威胁道：“害我又写检讨，你还不满足？”

“黄玲不是不满足，她是想帮你打架！”靠近门坐着的男孩笑着打趣了一声。

黄玲回头瞪了一眼男孩，又转回来对着梁丫嘿嘿一笑，没等梁丫说什么，她自己倒是先把自己的底掏了干净：“我是自己想打白欣，她嘴太碎，看着太气人了，上次还把我妈因为我考太差那鞋底抽我的事跟全校说了，”越说越气，黄玲压低了声音，“那丫头就她妈欠打！”

梁丫嗤笑一声，又拿着检讨纸敲了敲黄玲的头：“你给我乖一些，快考试了，想被双打？”

黄玲十分不满，她走到门后靠着墙和梁丫商量：“我真想打她，你就给我想想呗，叫不了我妈来学校的那种。”

“我检讨堆了一堆，没那闲功夫。”梁丫拿着检讨纸晃了晃，回了座位。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梁丫听了一节课的语文，她盯着语文老师头顶漂浮的几根头发丝，从心底涌出的烦躁让她越来越不舒服，她举手打了报告，出了班级。

林南的西墙经常被学生光顾，不仅因为它比其他墙低一些，更因为它距离教务处特别特别特别的远，就算教导主任看见追过来，人也早跑没影了。

梁丫曾经能一天轻松三进公的种子选手实在太熟悉的业务了，但不巧的是今天墙外的歪柳树下竟然有人。

“小学妹，又翘课？”为首的林海笑着打趣了一声。

梁丫挑了挑眉，像是没想到一般，蹲在墙上略微惊讶道：“哟，哥哥在这啊，前几天蹲墙上没找到你，今天倒是撞大运又遇见了。”

“你个臭丫头！”林海上次打人反被对方按在地上揍了一顿，凑巧的梁丫蹲在墙上一不小心围观了全程。

梁丫跳下来拍了拍裤脚，不怕死地打量了身前的几人，张口感慨了句：“哥哥，你今天带的人还挺多。”

“你不上课，溜去哪鬼混？”林海一侧脸颊还残留着淤痕，带着戾气的眉眼斜瞅着眼前刺完人，拍拍裤腿要走的丫头，他靠着墙又问了一句。

梁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信口胡诌：“自行车坏了，去修车。”

直到梁丫走远，林海都没再说话，周围跟着的几个男孩子满脸八卦的表情，整齐的“哦”响了很长时间。

“滚，哦什么哦！”林海骂完人，侧着脸笑了。

梁丫是最后一节课回来的，前一秒把同桌递给她的检讨书上交给班主任，后一秒就拉着黄玲扯出了“闲功夫”。

黄玲听完深吸了口气，直呼：“我去？！”

“不愿意？”梁丫停顿了三秒，拍了拍黄玲的肩，“那我自己来。”

黄玲立马拉住要走的梁丫，磕磕绊绊把话说清楚：“不是，这要是被捅到夏娘娘那，咱俩就不只批评那么简单了。”

“这没什么，我自己一手包办，”梁丫像是不知道怎么说，她为难道，“我这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才问问你，你给我推荐一个？”

“林海！林海！”黄玲纠结了半天，面带诡异的兴奋：“我帮你送信。”

梁丫有些嫌弃：“那家伙打架不行。”

“关你什么事啊，就他，就他！”黄玲按耐住激动，皱着眉问道，“要不要弄份原稿什么的，这样是不是就不容易露馅？”

梁丫倒没想那么多，她不太懂男女那点破事，她只是觉得听黄玲的好像比自己来要靠谱点，便点了点头。

对于整人的事情，黄玲比梁丫积极太多，梁丫在整人流程里只担负着两项任务，一个是提供脑子，一个是提供自己强大的模仿能力。

为了逼真，信打算一星期一封，但为了表现热情，梁丫赶着回家时多写了一封交给了黄玲。

林南镇距离罗南村说远不远，梁丫蹭了同学的车，比之前回家早回了半小时，她从路中央拐了个弯，就看见了家门口停了辆摩托车。

看见车钥匙时，她站在原地忘了动。

那股烦躁又开始涌了上来，只不过这一次多了名为不安的东西。

“吱”

梁丫听见开门声时，下意识沿着一旁的树钻进了家里的柴火堆。

“还麻烦你过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啊。”

“哪里的话，你这刚怀孕肯定需要钱，国栋哥上次还催了我一次，我上次真没那么多，这不有了就给送来了，”男人的声音更加高了些，随着引擎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嫂子快进屋吧，国栋哥可盼着这臭小子出生呢。”

林叶的声音很模糊，但还是带了些笑意：“多谢了，他就是太多心了。”

“不多心，孕妇不舒服就是不能憋着，平时也要多注意点营养，我看嫂子可太瘦了，瘦了不好。”

“那嫂子我走了，店里离不开人。”

林叶摆了摆手：“好，路上注意安全。”

梁丫看着那个不断远去的身影，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也不知道为什么躲了之后她的不安感又加重了。

学生的假期总是很短，梁丫回学校时，黄玲的亢奋随着第一封信的反馈到达了新的高度。

梁丫被催着写了第三封，但越是写，梁丫越不愿动笔了。

“怎么了？你都写三天了，一张纸的量都没写出来！”黄玲隔三差五就过来催一次，她又开始拿最新的动态跟梁丫分享，“婉舒说，白欣昨天抱着那两封信睡的，我艹，太他妈恶心了，哈哈……你怎么了？”

梁丫从愣神里转醒，她摇了摇头，苦恼道：“明天就考试了，我答应婉舒……但还没想好怎么跟婉舒……嗯，你懂的。”

黄玲神经大条，大喇喇道：“你俩又不是隔着十万八千里，你拐去她那层楼的厕所不就行了，监考老师又不会把纸篓里的厕纸掀开看。”

“说的容易，”梁丫拿着笔抵着黄玲的额头，出声赶人，“快去复习临时抱佛脚，单打也能少几下。”

黄玲一语成谶。

梁丫在三楼厕所丢的纸条被梁婉舒身后跟着的变态监考老师翻个正着。

变态监考老师有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夏晴。

梁丫挨了处分。公告栏贴着她和梁婉舒的作弊批评，全年级第一带头作弊，第二天的考场里又开始了新的八卦话题。

“白欣，你看见通报批评了吗？”

白欣把考试用具规整好，转身说道：“看见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作弊都不会，傻子一样，怪不知道被她爸卖了还一天天乐呵呵的呢。”

“照你这么说，她真要一毕业就嫁人啊？”

白欣撑着下巴，嘴角微微上扬，幸灾乐祸多了更多：“对啊。”

“你怎么不说话？怎么了？”白欣抬手戳了戳对方，疑惑的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自己身后。

“她没怎么，”梁丫眼睫缓慢下压，抓着白欣的头发往身边一带，冷笑道，“只是担心你担心的忘了说话。”

白欣被人扯着头发，她不得不尽最大的努力后仰着，双手掰着梁丫还在继续后扯的手，咬牙坚持：“放手，梁丫！”

梁丫把人拽仰在课桌上，因为力气太大，课桌倒了地，轰然巨响把整间考场炸到安静。

身后没有依靠，白欣不得不一手抓着身前的课桌角，防止整个人后摔，另一只手还在抓着自己被撕扯的头发。

“梁丫你个神经病，放开我！”

梁丫像是欣赏够了她那张扭曲的脸，拧着眉十分嫌弃地大力把人按在了白欣身前的课桌上，脚下更是使力把人怼进了后桌。

“咚”

额头磕在课桌上的声音引得周围有人不忍，偷偷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