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
我看不透席若泽。我日后还是不理他了。
半晌她只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拿下布巾时,整张脸都微微泛红。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只当她为撞见女尸一事不自在。
二人想要开导她,一女便道:“说起来还是漳王殿下关心娘子,一大早便差人送了东西来,好小巧一螺钿匣子,娘子可要瞧瞧里头是什么?”
栗浓想要说话,才发现自己喉咙闷闷地。她咳了咳,才道:“拿来看看吧。”
匣子打开,里头是一枚普普通通的茶色小囊,破开一看,才发现小囊里装着一张绘有平安符咒的符纸。
栗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好像是龙华寺里头大师傅开过光的平安符,一符难求呢。难为漳王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寻来了?”
两个婢子的话里有了明显的打趣意味:“怕不是漳王殿下一早就就替娘子求来了,却不敢送给娘子?或者……是漳王殿下将自己的平安符给了娘子?”
二人偷笑起来,若不是栗浓不喜欢她们拿婚事说笑,她们定要夸上两句如意郎君之类的话。
栗浓默不作声地将平安符放回匣子里。两个婢子见如此逗她她仍不开心,心中都觉得奇怪,一时也不敢再妄做什么。
栗浓见过顾临川,简单的交代了一些昨夜的情况,回来后没吃晚饭,浑浑噩噩倒头就睡。
巳时过半,林间弥漫的白雾散尽。
山林前的休憩处,席若泽坐在高头大马上,盯着面前的大路。
席若泽所说的狩猎场,就是身后山林,而非草场。这片山林环山傍水,树木也多松柏,虽然此刻是正月时分,但仍有绿意。绿意之上,隐约可见一线山影。
大路两旁条条发白的树干直插云霄,树皮龟裂,长长一片顺延在路边,他举目望去,见不到来人。
他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鞭梢,看着脚下的猞猁和猎犬为了一块鲜鹿肉呲牙亮爪。
他的心渐渐失落,像一颗被抛出去打水漂的石子,越蹦越低,越蹦越低,终于沉入了深深的湖水中。
正当他几乎绝望之际,灰白树干夹出来的大路上忽然出现一架马车,席若泽的心又提到嗓子眼里去,虽然之前已经接连过去几辆路过的马车,让他希望又失望,可时至此刻,他仍不肯绝望。
马车在他面前停下。
栗浓钻了出来。
他傻了一瞬,没反应过来。
栗浓匆匆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接阿及手上的弓箭。
她翻身上了席若泽为她精心挑选的那匹性情温和的小马,自顾自地调整箭袋的缚带。
今天天冷,一张口哈出一嘴白气,出来打猎却不好穿的太臃肿,栗浓便围了一条白狐尾巴制成的脖套,她稍微收一收下巴,下半张脸就淹在柔软的白狐绒毛里。
席若泽一语不发,就那么盯着她看。
栗浓被他看得毛了,现开口道:“你也知道我不会骑马,我只能催着马慢慢走。我们就只去山林间走一走,说一说话吧,狩猎恐怕我做不来。”
席若泽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于是并肩驱马走在古木森森的树林里。
这狩猎场规划严格,处处都有旗帜指引,除开指引方向外,还写明了哪块区域有什么猎物出没,又有侍从及时更改写明了区域内的狩猎人数,严禁有两组人同时进入一块区域,避免误伤。
这规定自然很好,就是俩人在一起,无话可说,静的可怕,连个打扰的人都没有。
偶尔有迅疾的灰色野兔从松树的根部蹿过,席若泽的猞猁和猎犬便争先恐后去捉兔子。
虽然那只是两只捕猎的动物,但是它俩一走,二人之间更冷清了不少。
栗浓走出去这么远,已然觉出来所骑的这匹马的不同之处。这匹马是一匹走马,所谓走马就是走路时会抬起同一侧的前蹄和后蹄,就好像人同手同脚走路,但是马儿这样反而又稳当又轻便,马背上的人也可以免受颠簸之苦。
这样的马非常难得,全丰殷也寻不出几只。
栗浓留心一看,席若泽本人的马便不是走马。
完了,心里更堵了。
正在这时,席若泽那只灰白毛的猞猁叼了只黄兔子回来,它看都没看席若泽一眼,径直把兔子吐在了栗浓马旁。
猞猁长得像大猫,席若泽这只本就漂亮,又被训得十分乖巧,它送了兔子过来,还歪头盯了栗浓片刻,对她弯了弯耳朵,像是在替某人道歉一样。
一晃便又蹿了出去,去捉新的兔子。
席若泽偷偷张目看向栗浓,她肯来,自己便还有机会吧?
栗浓终于忍受不得,开口道:“前日我话说的重了些,其实不必再不见面的。只是你有你的仕途,我的叔父和堂弟也都在朝为官,咱们不宜来往过密,但我们仍算得上朋友。既然你在为长公主做事,就好好为她谋划。看到你得偿所愿,我也很高兴。”
席若泽本是目视前方催马,听她话里满是划清界限的客套,心中百般不自在,越听下去,脸色越难看,忽然语气甚酸地说道:“你还是不会骑马?漳王苦心为你寻了那么久的药,竟一点用也没有吗?”
他怎么会知道漳王寻药的事情?栗浓怔了一瞬,被他这话激起更深的怒气。席若泽在她面前安插眼线,像监视犯人一样向他报告自己的一举一动。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告诉我你什么都知道?难道非要把这两年来你是怎么死盯我生活的全都说给我听吗?是不是连我今天胡装里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诃子你都知道?你做这种事情,难道很光彩吗!席若泽!”
席若泽明知说错了话,非但不解释,还比谁都倔强,不受控制地一错再错下去:“我不过是提醒你,兴许漳王给你的不是什么好药,有没有效还两说,去验一验有没有毒才是正经!”
栗浓气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席若泽震惊地看着她,他的猎犬忽然狂吠起来,原来前面出现了一只惊慌逃窜的小鹿。
席若泽咬牙,猛地抽下马鞭,拍马追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