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这破仗总打不赢,文官上阵,恐怕还不如纸上谈兵的赵括呢。栗浓骂道:“皇帝有毛病吧?他是不是想当亡国之君想疯了?”
乞丐大哥忙跳起来捂她的嘴,左右看看有没有当兵的路过:“我的小祖宗诶,你骂天子也这么大声?咱小点声,行不行?”
栗浓连连点头,乞丐大哥才放开她。
栗浓百思不得其解:“为啥要找个文官带兵?”
乞丐道:“我也不清楚,神策军的统领原先是个老将军,就住在崇仁坊青程巷里头,他家管事的还挺好说话,不一见我们就喊打。他家的粥棚里的粥也是最稠的。可他太老了,胡子都不剩几根,耳朵眼睛都不大好,好像因为年轻时候受了不少的伤,身子骨也不成了。前两年便告老还乡了,朝廷就挑了个尚书接管了十万军。”
栗浓待了一会儿,心里才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
老混混的事情。老混混原先明明只求逍遥的,为什么忽然参军?她一直没想明白,现在倒是有点明白了。
这个破朝廷,舍本逐末的一把好手,害怕人家武将造反是不是?害怕武将造反,就用文官打仗?折腾的萧绘生都看不下去了。
栗浓划着自己的指甲,因为饿而啃指甲,啃的太秃了,到今天不饿了才发现手指头还挺疼。她抿了抿嘴,微微仰了头,眉宇间忽然多了一股不服气:“那大哥的意思是,只有顾临川去,才能打的赢这场仗,对吗?”
乞丐大哥已经吃饱,很有耐心应付她:“可不是我这么认为。造反的将军为什么要派刺客来?是他们,是造反的将军,造反的将军只把顾临川当势均力敌的对手,你说是不是只有顾临川能赢?”
敌人的认可,才是真正的认可。
“我不信。”栗浓恨道:“我不信没有他就不行!”
朝廷中的一堆当权者自然也是栗浓这番心思,要不然怎么会磨磨蹭蹭折腾来去,频繁派将军,派监军,宁可多丢两座城池,也迟迟不肯动用顾临川。
乞丐笑了,他道:“其实,也是我们太信他了。咱们皇帝也太信他了,才敢这么折腾。或许,他上了也不一定行呢。”
这话说到栗浓心坎里,她刚要点头,却又觉得不对。要是顾临川去了还不行,那这仗可不就彻底打不赢了?
再输下去,大宇可就要亡国了。
到时候,到时候,日子可怎么过?
虽然栗浓从来漂泊,没有把大宇当做她的母国,可这是萧绘生的母国,是他守护的地方。
再往小了说,她也不想再挨饿了。
奸商哄抬物价,只是暂时的,如果战争耗到明年开春,误了春耕,那就不是饿死一两个乞丐的事情了。
乞丐大哥道:“不过说实话,我倒希望顾临川赶紧去战场,是骡子是马都牵出去遛遛。不管哪边赢,早点分胜负。谁当皇帝不一样?”
此时正有一阵冷风,栗浓打了个冷颤,脑子慢了一拍,才想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她更不明白了,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乞丐大哥闲闲散散,见她是这种反应,忍不住笑了:“少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谁当皇帝,我不都是要饭?难道能轮到我当皇帝吗?”
乞丐是个有大智慧的乞丐,作为乞丐,遍尝世间疾苦,许多事情早已看透了。这辈子都只能是乞丐,那就关心自己吧。
栗浓的表情,他看着真窝心。她就是这副样子,没有吃过苦的样子。他从前觉得有意思,现在觉得她非常讨厌。
他心里好像敞开了一道口子,无比敞亮,想要将不该说的话都说个清楚:“打仗,就是送死的吗?你猜我的双腿怎么残的?就是我不想去当兵,自己砸断的。喂喂喂,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或许你觉得现在我混成这个鬼样子,狗都不如,但是,我那些去参军的同乡,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活着,赖活着,也是活着啊,怎么也比死了强。”
“活着?”
“对。”
他回答的斩钉截铁。
栗浓道:“如果真的没有人上战场,没有人死,又如何活呢?”
“总有人会上战场的,不管是为了啥,总有人会上战场的。”
栗浓沉默一瞬,道:“你说得对。总有人会上战场的。”
乞丐大哥注视着她的神情,见她从沉痛一点点坚定起来。
他能体会到,他们之间是有怎么样的一道天堑鸿沟,所以他会说,栗浓会有好前程。
栗浓是没错的,谁也说不出她有什么错。可是很可惜,她没有可说话的人,没有同路人,没有同道人。
在江湖道义上合她心意的人,在大是大非上与她背道而驰,现在是一具尸体。
在随遇而安上合她心意的人,在大是大非上仍旧与她背道而驰,现在在她面前。
“呀,你们都吃上了?”
好死不死地,算命的大哥在这时候出现,正是五日之期到了,他来送米。
栗浓看他一眼,道:“先生,卜一卦。”
算命大哥道:“好啊好啊,这次让你们看看我的进步!我已然是个娴熟的算命先生。”
“我要出城。我这一去,吉凶如何?”
“啊啊,这个嘛……大吉大利,大吉大利。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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