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断断续续说:“我也有,自己的,意愿。”
谢渊渟道:“你有什么意愿?你是我的传人,我心所向即为你之意志。”
楼孤寒听得火气上涌,强自按捺说:“我知道您是人族之皇,但您这么说话,是不是太无理了一点?”
话音未落,云崖阴气遽然浓郁,恶灵一般无孔不入钻入魂体。他冷得打了个寒颤,沈元慌忙驱散阴气,侧首唤道:“哥哥?”
楼孤寒倚上他的肩膀,笑了一笑:“没事。”
沈元挺直背脊,第一次直视神主的眼睛:“不要,迁怒,哥哥。”
谢渊渟并不在意一个修为低微的魂修:“大荒万千修士都在等待人皇出世,带领他们夺回故土。倘若做不成这件事,你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楼孤寒怒不可遏:“你胡说什么!他是人,不是一件死物!”
谢渊渟仍略过了他,顾自说道:“西洲还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你受了我这么多恩惠,怎能不爱护自己的族人?”
楼孤寒上前一步挡在沈元身前,直直望向神主的眼睛:“哪有小孩子天生懂这些?你又没教过他!”
谢渊渟皱了皱眉,分心应一句:“怎么没教?我教他的都是无上功法……”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楼孤寒怒极攻心,口不择言道,“阿元,揍他!”
沈元当真听了他的话,掐指成诀。
尸骸之间跳跃的仿佛不是白骨,而是一柄柄无坚不摧的利刃。破空声呼啸而出,骨剑快得只留残影。
谢渊渟心头猛跳,一连被逼退数步。初时惊诧过后,眼中不加掩饰地流露出喜色:“你这一招,练得很好……”然而骨剑却根本没在跟他演练,凌厉刁钻威势渐盛,当胸刺入他的心口。
楼孤寒看那连成一线的白骨,不由为剑意所慑,说道:“下手轻点,别真打死了。”
沈元点点头。最后一柄骨剑刺入血肉,白骨哗然散落。楼孤寒牵着他上前,对略为狼狈的神主说:“清醒点了吗?”
谢渊渟低头看了看胸前骇人的伤口,低声说道:“很好。”
楼孤寒皱眉,怀疑这位人皇神志不清,刚才该揍得更狠才是。
谢渊渟露出满意的笑容,屈尊回他一句:“我教的,不是挺好么?”然后舒一舒袖袍,恢复高高在上的姿态,道,“沈元,你可以说话。”
楼孤寒道:“我警告你,不要跟对待奴仆一样对他!”
谢渊渟有些诧异。一名毫无威慑力的魂修说出这些话,实在很是可笑。面对这可笑的威胁,他随口说道:“我也警告你……”
沈元沉默到现在,忽然跳出来说:“不准警告哥哥!”
谢渊渟微怔,感觉今日收获了太多惊喜:“你总算有一点人皇该有的气势了。”目光轻移,定住他护在身后的少年,“你想说什么?”
楼孤寒道:“我想说你蠢而不自知。”
谢渊渟并不生气,耐心问道:“何以见得?”
楼孤寒道:“你也算阿元半个师长,理应传道育人,可你都教了些什么玩意?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人世温情,怎么可能眷恋族人?他不明白什么是山河故土,凭什么拿起镇魔剑?”
谢渊渟望向自己的传人,道:“那怎么办?”
楼孤寒沉默片刻,道:“把他交给我。我教他。”
谢渊渟立时道:“沈元……”话语顿了顿,将指令咽了回去,语气温和了些,“说话。”
沈元下意识回过头,楼孤寒道:“你有什么想法,自己说出来,不必看我的意思。”
沈元手心一颤,轻弱却不畏缩地说:“我想跟哥哥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