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那间暗房。木板床铺上厚厚一层毡子,屋内放了一颗炎龙内丹,暖意融融。
木门吱呀开启,风裹挟细雪和足音飘入门缝。比风雪更为寒凉的人影走进来,床案放下一盒伤药。
那人漠然道:“换药,你自己来。”
“没力气。”
楼孤寒气息轻微,声音很是虚弱。
沈元似有预料,抖落屋外沾染的风雪。他坐到床边,将人半扶起来,解开外衫查看伤势。
伤口愈合的不错,看不出昨夜血肉绽裂的模样。
药膏抹上新生的嫩肉,酥酥麻麻,有些痒。
沈元一丝不苟换好伤药,拢起衣裳,却见脸色苍白的伤者抬高手臂,又搭上他的衣摆。他冷冷说道:“现在有力气了?”
楼孤寒仿佛听不出话中嘲讽,含含混混喊他:“阿元……”
“……我有姓。”
楼孤寒掀开眼帘,瞳孔被光华染亮,添了些柔和的情调。神魂遭受的损伤没有愈合分毫。紫府还是疼,疼得要命,除了眼前这个人什么都看不清。他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东西:“抱。”
沈元不动声色地皱了眉,拂开按在腰间的手。伤患没像昨夜那般不管不顾扑过来,只是静静望着他,眼睛里有很多复杂难懂的情绪。
沈元也静静回望,端视熟悉的容颜,同分魂庞杂的记忆一一比对,想弄清楚自己何时见过他。
一定见过。
可是不记得了。
沈元莫名有些烦郁,不受控制般伸出手,避开伤口将人摁进怀里。楼孤寒自然而然回抱住他,仿佛曾经千百次做过这件事,仍在含糊不清唤他:“阿元……”
沈元别开脸,嘴唇紧抿着,声带振出一声。“嗯。”
因失血过多而转冷的身体已经温暖过来,神魂深处的某些东西也汹涌而出。楼孤寒更安心地靠紧他,唇角勾起很浅很浅的微笑。
伤重到这种程度,自然不能继续参加猎妖大会了。
沈元跟山长传讯告了假,为了方便照顾,将伤患带回西山那间院落。
客房简朴素净,没什么贵重摆设。室内一无灵器二无法阵,却引来地火取暖,温热怡人。铜炉熏了香,类似辟邪花香,味道更沉一些,像极了晚春懒洋洋的气息。
楼孤寒很想养好神魂的损伤,快些去九幽一趟,但也知道事情急不得,安安分分在沈元眼底下喝一碗又一碗药汁。
这日换过伤药,沈元一边帮他整理衣衫一边说:“幕后的人,没问出来。”
楼孤寒对那群绑匪不太上心,恹恹的,打不起精神:“什么线索都没有?”
沈元问:“你得罪过哪些人?”
楼孤寒想了想,似乎很认真地说:“没有得罪谁啊。从小到大,我都挺讨人喜欢的……”
沈元不同意这个说法:“我觉得你很烦。”
楼孤寒眼睛一瞪,特别烦人地伸出手,搭上他头顶揉了又揉。
沈元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表情万分嫌弃。良晌,问道:“你的伤,怎么回事?”
魂修的修炼之法解释起来特别费力气。楼孤寒略略说几句,敷衍道:“灵识出了问题,再养一阵子就好了。”虽然不确定,这个一阵子会是多久。他轻按额心,把昏沉的感觉甩出紫府,提出要求:“我想看书。”
“什么书?”
“随便什么书。你去我那里找找。”楼孤寒轻咳,试图显得不那么理所当然,“麻烦你了,阿元。”
沈元早习惯了他亲昵的称呼,转身离去。
楼孤寒瞑目养神。夜色渐深,屋内辟邪花香回环缭绕,轻悄悄抚慰他震荡的神魂。
没过多久,沈元带回来一大摞古书,案头堆成小山高。楼孤寒随手抽了一本薄册子,说道:“你先修炼,不用管我。”
沈元挑亮灯芯,也拿了一本古籍翻看。楼孤寒翻开单薄的扉页,片刻之后陷入沉思。
上面有几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