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鱼魁一路上压低嗓音骂骂咧咧:“死丫头,真以为我整不了你?……丫的,你还以为你是个大美人,人人都得疼惜你?本来做个小妾,跟着里正大人吃香的喝辣的多好?可你偏偏心比天高,还要里正大人休了所有妻妾来娶你?这下好了,里正大人一生气,你也就只能落得个暖床丫头的下场,等里正大人玩腻了,就把你削籍为奴,卖到妓院去,看你还狂什么狂?”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被扛到了一间屋子前。
墨鱼魁说道:“先扔柴房里。你俩给我守着。明天一早我们就把人送到里正大人府上去。”
于是,我就被扔了进去。
柴房里黑漆漆的,虽然几乎没有光线,但是凭着我超凡的视力,我还是隐约看清了房间的大概情况。这里说是柴房,里面除了一些枯草树叶,却并没有木柴。只有一个门,被两人守着,有一个破旧的窗户,被乱七八糟地钉了一些木条封住了。
“这死丫头力气还真不小,撞得我现在肚子都疼。”一个人说道。
“我看是你力气小吧?一个丫头片子都抓不住。”另一个人说着便是长长的一个哈欠。
“算了,折腾了大半夜,我眯会儿,你看着。这柴房没锁,你盯紧点,等会儿换你睡。”
“嗯她被捆着呢,跑不了。”说着那人便走到我身边,解下腰带把我绑得更加结实。
不久后我就听到了两人如雷的鼾声,而我却只能在黑暗中干瞪着两眼,啥也做不了。
我想念我哥了,还有管愈。若是他俩在,墨鱼魁肯定不敢这样欺负我。
我六岁那年,我爹在海里捞起了九岁的管愈。他那时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我爹娘没有多少钱请大夫给他治病,我娘只好自己去野外采药,煮成药水每天给他清洗伤口,还给他煮鲜美的鱼汤。听我娘说,那些鱼都有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经过三个月的治疗和调理,他总算能下床走路了。
那时候管愈不叫管愈,他说他叫阿志,已经不记得父母是谁,家住哪里。我爹多方托人打听,想查出来谁家丢了孩子,可三个月过去了,却没人来认领。
我爹只得留着他在家中,而管愈便在我哥闲暇的时候,拿着树枝在沙滩上教我哥写字认字。
我那时不知道读书写字的意义,便拿着树枝在沙滩上画鱼。我先画了一个三角形,在其中一个内角加一个小圆圈算是鱼眼,在跟鱼眼相对的三角边外画个月牙做鱼尾,一只鱼就画好了。
我跟管愈和我哥说那只鱼就是我的名字“小鱼”,管愈和我哥每次都只是笑笑,继续在沙滩上练字。而我觉得他们写的字根本没有我的鱼好看,于是我便只画鱼,不断地画,而且每次都只画一样的三角鱼,就像初学写字的人练习写自己的名字一样。
那时候我爹就认定,管愈一定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因为穷人根本没钱请教书先生,也买不起书。果不其然,管愈在我家待到第四个月的时候,就有一个自称是他爹的人过来将他接走了。他爹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样子,一看就不是穷人。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马。
管愈走的第二天,他便差人送来了十几本书和一封信,还有很多的铜币。当时我哥会认的字并不多,磕磕巴巴地也念不全那封信,只隐约能搞明白管愈说的是感谢救命之恩的意思。
我正伴随着两个男人的鼾声,侧躺在黑漆漆的柴房里想着这些往事,突然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一个小小的黑影一瘸一拐地偷偷摸索到我的跟前。
我很快便看出来了,那是梁后浪。这个走路都走不利索的小孩,也不知道是怎么跟过来的。
梁后浪摸索到我跟前,轻轻摇了摇我,又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取下塞在我嘴里的破布,又抖抖索索弄了大半天才帮我把绳子解开。
我们俩蹑手蹑脚地越过斜靠在门口的两人,悄悄地溜了出去。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拉着梁后浪使劲地往家的方向跑。跑了一段路,我突然意识到这样做很危险。于是,我停下脚步,对着梁后浪说道:“后浪,我们不能一起回去,若被墨鱼魁发现是你救了我可不好。”
梁后浪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连连摇头:“我不怕。”
“后浪,你已经把我救出来了,已经很棒了。”我脑袋飞转,希望找出一个两全之策,“你听我说,我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家去,墨鱼魁发现我跑了肯定会再想办法来追我。但是你没事,他不知道是你救了我,所以你自己回家里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会自己想办法活下来的,知道了吗?”
梁后浪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来,后浪,你先走,走快点。赶在墨鱼魁到的时候回家,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知道吗?”
梁后浪又点了点头。
“走吧。”我示意梁后浪赶快走,“要是路上遇到墨鱼魁,问你事儿,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可懂?”
梁后浪又点了点头。
我看着梁后浪走远,便换了条道走。
我纠结着要不要回家,回家肯定会被墨鱼魁算计,可我又非常担心我娘,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所以我虽然换了条道,还是马不停蹄地朝着家的方向奔去。我要带着我娘躲起来,再逃得远远的,逃到墨鱼魁找不到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