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没注意到此时此刻,听到这声音的男人已然横眉怒眼,扬手就是一搡。
裴承翊寒了声:
“果然是你。”
看来今日不用等崔肆回来复命,就已经有人自投罗网。
他愈发烦躁懊恼,咱在阿谣说要给春喜开脸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到的。
“陈忠!”
外头一阵脚步声,陈忠进来见到春喜数九寒冬还穿一身半透薄衫,颤颤跪趴在地上,登时心中明了:
“奴才在。”
然后便听他们太子爷冷面寒铁下了令:
“将这卖主求荣的奴才拖出去打三十板子,发配到永巷去伺候!”
永巷,那里住的全是失意人。
疯的疯,傻的傻,乃是整个宫里最不堪的地方。
陈忠想起今日他在裴承翊面前撒的谎,霎时有些瑟缩。
这些日子瞧着裴承翊对林谣无微不至、温润而泽,让他险些忘了他们太子爷本是手段果决,不留情面的。
很快有人进来,将春喜拖出去,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里回荡的都是女子的哀哭声。
吵的人头疼。
裴承翊一股恼火涌上头,抬脚就将边儿上的椅子踹出去。
“哐啷啷——”
上好的梨木碎了一片。
“让她闭嘴。”
“是。”
陈忠出去传了令,果然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不过他一进门便双腿一软,跪到了裴承翊面前,
“奴才有一事向殿下请罪。”
男人眼皮一掀,神情莫辨:
“说。”
-
今日卫国公府也是一派人仰马翻,大公子带回来的陌生女子竟是公府走失多年的二姑娘,这消息一出,就震惊府中众人。
京中权贵之家总有些阴私,卫国公府算是清白门庭,只有二姑娘自幼走失这一桩。
卫国公府虽然从来未说自家二姑娘是幼时丢了,只说身子不好,自幼便送到乡下庄子里养着,到了年岁才能接回来。
可是府中下人哪个又不知道这其中真相呢。
丢失多年的二姑娘回家,原本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大好事。
可谁知,听到胡氏说要将这件大好事昭告京中,还要大摆流水席庆祝,阿谣登时脸色煞白,哭求胡氏:
“……夫人,可否,可否莫将这事告知众人?”
她刚刚离开东宫,卫国公府转头就宣称二姑娘回来了,岂不是明明白白说她在卫国公府了?
阿谣从未想过有此际遇,未想过自己是卫国公府的二小姐,离开东宫,她就只想淡云流水地过,什么太子,什么皇后,什么秦大姑娘……她希望永生永世不用再见这些人。
瞧见阿谣情绪这样不稳,胡氏也不敢多问,只得应下。
府中下人就只知,当晚,国公爷就下了死令,此事若有人走漏半点风声,严惩不贷。
……
阿谣的身子还是很虚弱,同胡氏说了没几句话,她思及之前种种迹象总以为自己是真的有了身孕,可又被请来的大夫告知并没有,那日东宫门前血崩只是因为癸水至,她说什么也不肯信,又是狠狠哭了一场,损耗了气力,没过一会儿,便又陷入昏迷。
国公夫妇的寝居之中,向来不苟言笑的国公爷难得动气,大步进门径直就走到案前一把拔了佩剑。
“刷拉——”一声,胡氏抹着泪一进门,就被那剑上凛凛寒光晃了眼,她霎时明白姜叙这是真动了怒,忙拦着人问道:
“……公爷这是作甚?”
卫国公攥着剑柄的手又紧几分,手背青筋毕露,他咬着牙,一字一顿:
“害我儿至此,我去将广云楼和那登徒子杀个干净!”
卫国公手掌重兵,乃是朝廷一员大将,刀山火海闯出来的,说这话时分明让人觉出浓重杀意。
胡氏心里何尝不恨?可她尚有理智,不能看着夫君涉险,只能劝道:
“这是京中,公爷万事须谨慎思量,如此不可啊!况且,况且谁也不知那登徒子所谓何人……”
方才他们亲眼瞧着阿谣捂着肚子哭的险些气绝,一直喃喃着: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苦在儿身,痛在娘心。
胡氏甚至不敢想阿谣这些年在外头,究竟遭遇了什么。
只能努力劝着卫国公:
“让诏哥去查,查到那登徒子是谁,咱们定替谣姐儿讨回来!”
从来战场上尸山血海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却倏然红了眼,连声音都是咬着牙的哽咽:
“老夫定要将他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