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一愣,忙解释道:“嫂子六年前就入了府中,正因为有着嫂子与太虚仙宫的帮助,兄长才能顺利夺嫡,更何况这六年的时间里,都是嫂子在照顾我,我早就把嫂子当成家人,怎么会不亲近?只不过...”
“只不过,你觉得我这个嫂子多了个皇后的身份,就不好亲近了,对吧?”
皇后幽幽叹了口气。
夏炎低着头,避免视线和她直接接触道:“不是,无论嫂嫂是什么身份,都对我有恩情,我夏炎岂会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皇后又靠近了几分,呵气如兰,轻声道:“那你就是觉得我是皇后,你是王爷,我来照顾你,万一惹了闲言碎语那就不好了。你想要自己一尘不染,不惹非议,所以宁愿不见我,对吧?”
夏炎只觉一股甜甜的白梅香从皇后身上传来,很好闻,但他却不动声色地撑着手,往后挪了挪,以拉开距离,远离这魅惑的花香。
皇后见他这样,只是笑笑,也不继续挤兑他,把碗放在了他手中,道:“自己来吧。”
夏炎接过汤碗,这才开始慢慢地喝汤。
皇后的名字就如她的出生一般,缥缈出尘,她是白家人,名雨陌,一个纯粹诗意化的名字。
她小时候就被太虚仙宗看中,收入宗门成为弟子,只不过在十五岁时却是因为一次“意外邂逅”,而和当时的四皇子夏盛相遇,之后便是坠入爱河,然后在太虚仙宗的默许之下,下了山门,搬入了皇子府。
当时,正值夏盛“觉醒”、参与夺嫡之战的时候,所以夏盛常常在外,并不归来。
而才十岁的十四皇子夏炎,依然只是个体弱多病、坐在轮椅上的男孩。
于是,白雨陌自然而然地开始对他进行照顾,这一照顾便是六年。
所以,在夏炎眼中,无论夏盛,还是白雨陌,都是不可或缺的亲人。
只是有时候,他会觉得白雨陌的亲近,有些“过线”了。
但这种“过线”,他却没有点破,因为这虽然有些不符礼仪,但却依然在家人的范围之内,他若是说出来必然会伤了感情,何况这六年来,都是白雨陌一直在照顾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又能说什么呢?
只是刚刚门外偶然传来的那句话,却刺耳无比...
我听说其实皇上也是傀儡,要么怎么那么听皇后的话?还不是因为皇后是太虚仙宫的人?
没多久,饭吃好了。
皇后熟练地收拾了餐盒,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回了床榻上。
夏炎侧头看着窗外,金色天光正如火焰一般焚烧在他苍白的身体上。
忽然,皇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夏炎知道她笑什么,但却不搭话,只是忽然道:“嫂子,你该走了。”
皇后没接着话,忽然轻声而快速道:“夏盛年初得了一场重病,疑似夺嫡之战时落下的问题,他一直藏着掖着,但最近私下里常常对我说新朝事务多,天子多短命......
另外,他年少时风流倜傥,在外留了不少野种,初夏的时候,他已经找到当初三个,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并且悄悄带回来藏了起来。
或许,很快就有人要叫你皇叔了。
有机会,你该去见见他。
我想他会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夏炎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之前不知哪位宫女说的话...
皇上如果出了事,十四王爷怕是只能任人摆布了,他双腿不能动,又一点力量都没有,那些大势力可是会把他当做一个傀儡。
傀儡?
任人摆布?
双腿不能动?
一点力量都没有?
他隐约感到了一些风雨欲来的征兆,双拳握紧,猛然侧身,而此时皇后已经起身,拎着餐盒远去。
黑暗随她起身,而翻滚出浓淡不一的墨泽,待到门扉开启,又显一线光明。
刺耳的关门声里,光明消失了。
夏炎掠回视线,只不过在经过墙壁悬挂的铜镜时,却猛然急促地停了下来。
镜子里显出的不是他苍白的脸庞,而是一道极致恐怖的身影。
那是十六年噩梦里,他自己的模样。
那是栖息于大地最深处的神秘巨魇白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