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天光微亮。 多数人还在沉睡,部分人已经行动,还有人被吵醒。 许万欣睁开眼,了无睡意。 半个小时前,就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吵得她不能安睡,到现在也没停下。 她爬起来,没开灯没拉窗帘,摸黑出了房间,走到隔壁房间敲门。 “我的祖宗啊,干嘛呢大清早的,做贼不嫌晚啊。” 房间门没关,灯也透亮。 许万欣用手遮着光线,半晌才看见那满地行李。 林六月站在衣柜前,还一件一件往外拎,看了一眼许万欣,继续收拾,声音嗡嗡的,“看你给我买的这些,没穿过,还费劲。” 许万欣一大陋习,爱买,不爱穿。 自称是要终身奋斗的搭配师。 但她现在的关注点不在这儿。 “你干嘛?”许万欣上前两步,拎起林六月叠好的外套,随手一扔,面色不悦。 “我现在不是许氏总裁,走也是应该的。” 林六月把她弄乱的衣服重新叠好,放在一边,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谈论她今天要吃哪家的泡面一样。 “是谁说了什么?但是你应该不在意这些呀。”许万欣又拎起一件衬衫,丢到一边,小性子渐渐显露出来。 林六月不说话,径自将衬衫叠好。 要是一般人,这态度肯定就是有个什么,可许万欣知道,林六月这直肠子却没装上巧嘴,也就是觉着说起来麻烦,干脆不开口,直接行动。 一般这种时候,说什么也不管用。 可许万欣怎么甘心吶,她扯了一条红色围巾,在手里缠缠绕绕,扭捏着开口,“那你不管我了呀。” 林六月闻言停住,抬头直勾勾看她。 不得不说她那双乌黑大眼儿,不打瞌睡时,还挺吓人的。 就在许万欣被盯心里发毛准备翻过去时,林六月猛地夺过她手里的围巾,见她还想扯什么,一个手刀砍过去,许万欣白皙手背上立马浮现红印子。 “不要捣乱。” 许万欣吃痛,也明白到底线了,暗自撇嘴。 “我说真的。”但管不了一会儿,许万欣就原形毕露,“你走了,许芷上了,或许在许家,就真没人拿我当回事儿。” 许芷,许氏旁支,也是许氏新任总裁。 林六月提议,“那你跟我一起走?” 许万欣自嘲着摇头,瞅见对方眼神利得跟什么似得,又加了一句,“我姓许。” 不姓林。 “那你接手许氏?” 许万欣接着摇头,表情更加不好。 林六月虽然不明白她的想法,却知道她的坚持,没多说,手下利索地把衣服塞进行李箱。 一时间,房间只有布料摩挲的声音。 许万欣心里发酸,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了,只好在最后,找点儿话题安慰安慰自己。 “你昨儿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等你好久呢。” 林六月拉好拉链,将箱子拎起来,“七月找我。” “哦。”既然是家主有请,那她就管不着了,不过—— “那昨晚你感觉怎么样啊。” 说的,就是与言航的会面。 林六月往床上一坐,暗自摇头,“他好像不愿意结婚。” 那就是没戏,许万欣瞬间没了兴致,却不想林六月一个转折,“我倒是觉得还行。” 诶! 许万欣来劲了,身子凑过来,“怎么个还行法,说说。” 林六月想了想,倒不拿她当外人,只是怎么说,是个技术活,啊有了! “他有孩子。” “……” 许万欣直接懵了。 等她消化完其中信息,便一脸狰狞地掐上了林六月的脸,咬牙切齿,“我知道你不想生孩子,可是你也不用这么直接吧,而且那言航才二十四吧,就有孩子?多大的?” “四五岁吧。”被人掐脸也能吐字清晰的林六月。 “那不是跟你一样大就有孩子了,而且还是没妈的,六儿啊六儿,你也不怕带回家被你二哥弄死。” “不会。”林六月拉开她手,揉揉自己发红的脸蛋,“我要是坚持,他也不能怎么样。” 不是你坚持就行的,林至安的手段,到时候让那个坚持不了你也没办法不是,话说问题不是这个…… 许万欣扶额,对自己也是服了,“八字还没一撇儿的事儿我是怎……” “以前那么多优秀的单身汉你不喜欢,非得挑个单亲爸爸,而且你才十九,急什么?啊!急什么?” 许万欣一阵叨叨完,看林六月还是一副状态外的样子,又恨铁不成钢使劲揉了揉她头发,被她推开才撒手。 林六月起身准备走人,“那我先走了。” “哎你急什么?行李都不拿。” “有事,你找人给我送一下,要不就给我寄回去。” 林六月那快意潇洒的样子,极大程度上刺激了许万欣,她勾唇一笑,“对了,你给人说你的名字了吗?” 那头脚步一顿,缓缓摇头。 许万欣眼里一闪,寒气四起。 “六月。” 林六月停住回头,特不耐烦,“怎么了?” “我就是想跟你说声再见,你怎么那么不耐烦啊。” “我说了有事。” “什么事儿那么急?” 林六月不好明说,只是有事指了指窗外,那是北方。 许万欣明了,好整以暇地说:“你说你,整天打打杀杀,还不如留在我家做牛做马呢,真的不考虑了?” 林六月缓缓摇头,回头遥望,恍若隔世,“万欣,我是林家人。” “……” 许万欣明白,所以无法反驳。 她看着林六月走远,心里堵了半天,还是想通了,轻轻一句。 “谢谢。” 愿意为我这个胆小鬼,承担这些。 林六月在远处低头,神情落寞,“不客气,我不是为了你。” 都是为了她自己。 同一时间,城市另一边; 微微白光透过窗帘缝,在黑暗里窥得一丝绮丽。 言航的睫毛颤了颤,几经挣扎,掀开了眼皮子。 一双懵然的瞳,是清晨独有的诱惑。 “呃……”痛苦地揉揉眼睛,言航起床拉开窗帘,室内顿时堂亮。 都早上了。 言航望着窗外远景,脑子尽是刚刚那场噩梦。 周围静悄悄的,也正适合言航凝神,等他整理好情绪睁眼。 敲门声掐点响了。 两声,符合他们家的习惯。 言航却忍不住叹气,“进来。” 一个小人推门进来,身上穿着整齐的衣服,站得直直的,“爸爸早安。” “真正的早安不应该问到别人的卧室谢谢,早。” “但是我想快点见到爸爸。” “……都说了我不是你爸爸。” “DNA报告也这么说吗?” “……” 不用什么报告,这也是他们家人该有的样子。 不过已经不错了,至少她已经不会像最开始那样,每天早上起床就冲过来找他。 言航不跟她计较,把人轰出去,自行洗漱。 他,言航,二十四岁,却又一个五岁的女儿。 其实对着这个讯息,他是拒绝的。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又不信奉什么怪力乱神之说,故而造 就了现在难堪的场景。 想到某些不愉快的事,言航加快手上动作。 收拾好出去,他的好女儿,言俏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都是些不需要技术的食物。 不过看她小小的个儿,却要踮着脚,费力去拿碗橱里的盘子,言航不禁笑笑。 单手一伸,把东西拿下来递给她,然后退出厨房,把空间留给她。 父女俩的餐桌,安静极了。 如出一辙的用餐礼仪,优雅又具有气势。 言俏悄悄抬头,气弱弱地说:“爸爸。” “什么事?” “你还是不打算带我去见爷……” 言航一顿,原来是醒着的吗? 他没抬头,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你的出生年月在什么时候?” 言俏没明白过来,“2021年6月21日。” 言航笑了,面色温温柔柔的捅起了刀子,“可是,现在是2016年。” 言俏脸色一白,脸上有痛苦的阴影闪过。 可是言航不在乎,他本就没有父亲的感情,何必装作慈父,“我明白你焦急的心情,可是在你不存在的五年前,就不能先闭嘴好好吃完早餐再说吗?” 言俏面上彻底没了血色。 望着她惨白的脸,言航心里充满诡异的愉悦感,论心计,他最擅长攻心。 只是看小姑娘快要埋到盘子里的头,言航又感到无力。 他在迁怒什么? “好了,时间到了自然能见到,在你之前先好好吃饭吧。” 言俏瞬间来了精神,“是。” 言航抿嘴。 给点好脸就要蹬鼻子,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 吃完早餐,言航假装没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神情,阻止了主动收拾的举动,“我来吧。” 言俏跟到厨房,在门口目不转睛看着爸爸洗碗。 她爸爸长得好看,有能力有资本,就是没有人情味。 “爸爸,昨天的阿姨……” “嗯?” “没事。” 言航回头,小姑娘一脸落寞,看得他于心不忍,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是想你妈妈了?” 言俏点头,但还是很懂事的说:“但我妈妈不姓许。” 那姓什么? 言航差点脱口而出,还好没在一个孩子面前失态,不过脑子里却在想,昨晚的人也不姓许,却能让一个冷静自持的孩子这么激动,不会有那么巧吧,不会,再怎样孩子是不会认错人的,昨晚言俏都已经确认过了,可能只是长得有些巧合…… 一时间,言航对这个可能会有的未来妻子,充满好奇。 收拾完,言航出门上班。 留下言俏愣愣盯着门板,不知在想些什么:“爸爸……” 下午,言航回总部汇报,顺便见一面父亲,不对,是顺便汇报。 但是天道好轮回,一报还一报。 早上他刚怼完自己女儿,下午就颠儿颠儿跑回去挨怼。 澜水董事长言归沉逮着儿子一阵训,上到工作事物,下到生活习性无一说。 果然,他们才是一家人。 “不管如何,你今晚必须跟我去一趟许氏新任总裁的酒会。” 言航直接皱眉,就要拒绝。 可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的说,去吧,去看看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冒充还是有预谋。 决定后,他便打电话给邓敏清,让他照顾下言俏,还不阴不阳把人给打压了一顿,搞得邓秘书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那时他不知道,多余的欲望,总会引起不必要的开端。 这不,两个小时后,言航话没套到,却接到了邓敏清的电话。 言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