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生没给予江枝枝肯定答复,而是说:“枝枝啊,你这学生不听话啊,别人学生工作日那都是上学,你可不能因为在住院,就逃课啊!王老师会哭的。”
江枝枝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说:“对哦,星期一到星期五,我要上课。”
杨忆环立马说:“没关系,我每天都来陪你。到时候我把外面好玩儿的东西,拍下来,给你看。”
江有序看她们俩说话,江有序就追着主治医生出去了。
在外,他开门见山的问:“医生,枝枝身体状况,不太好吗?”
主治医生挑眉,倒是没想到这么一个处在粗枝大叶时期的男孩子看出来了。
他斟酌片刻说:“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因为脏源匹配不到,我们只能对她用药,可她对很多药都有排斥反应。”
江有序问:“排斥反应就是仪器上频率和幅度出现变化?”
主治医生颇为诧异:“你怎么知道出现了变化?我记得江先生说,你是个高中生吧?”
“上次我来时候,记住了平稳时刻的图像,和不稳定时候的图像,”江有序实话实说,“刚才图像和平稳时期不一样,也没有像不稳定时期那样有大变化。”
主治医生是真的吃惊,这小伙子,未免太敏锐了吧?
记性也好得很啊!
“排斥反应有很多种,你妹妹这样没有表现在呕吐之类的反应上,还算不遭罪,但也需要让我们医务人员紧盯心电仪,避免任何细微反应。”
主治医生没说什么专业上的术语,尽可能用江有序明白的话来解释。
“她现在靠药物维护着心脏功能,基本离不得医院,”主治医生说,“小伙子,让你家里人,别用外面世界引.诱她。”
江有序说不上来现在的感受。
没有落泪的冲动,也没有难过得喘不上气,就觉得……江枝枝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站在门口,想了好一会儿,江有序才进去。
才坐下,江枝枝突然跟杨忆环说:“环姨,你可不可以帮我买粥啊,我想吃皮蛋瘦肉粥。”
杨忆环又不是什么傻子,自然看得出来江枝枝想跟她哥单独说话。
“行,阿序,你吃点什么?”
江有序摇头:“我不饿。”
杨忆环离开后,江枝枝很直白的问:“哥,我是不是快死了?”
准备削一个苹果的江有序顿了顿。
“那到不至于,”江有序说了实话,“只是你自己的心脏不太行,再换掉一个之前,你不能出去。”
江枝枝笑了起来,脸颊上有两个小巧、可爱的梨涡。
她一点也没有因为不能出去而阴沉,反而歪头问江有序:“那哥你怎么这么不高兴啊?”
江有序条件反射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不高兴?”
“对啊,”江枝枝睁着她浅灰色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说,“哥你不高兴的时候,嘴巴抿出的线上,全是不高兴,还有……嘻嘻,好像再说莫挨老子,老不耐烦了。”
江有序把苹果肉削出一小块,塞了江枝枝的嘴。
然后说:“别瞎扯,没有的事儿。”
江枝枝坚持:“以前你就是因为这种表情,咱爸才打你的。咱爸经常喝醉了酒说,你长大了肯定会弄死他,骂你不孝子呢!”
江有序睨了她一眼:“你倒是知道挺多的。”
“可不是嘛,就是因为我知道太多了,”江枝枝一口一口咬着苹果肉,吃完后,才继续说,“所以咱爸才把我给卖了。不过,哥,我一路坐车到大城市期间,看到了好多东西,那时候我超级开心。还听见送我来临溪的警察阿姨小声跟别人说我不太像城里的小孩,跟乡下人进城似的。”
江有序又削了一小块果肉给她,并说:“放心,我跟你一样。”
“我才不信呢!”江枝枝拿着苹果块,没吃,而是一本正经的说,“我哥哥那么厉害,看什么东西,一眼就能学会,你肯定不会出丑。而且,哥,我说这个,不是跟你撒娇,让你安慰我。我就是想告诉你,外面还有好多让我高兴的东西,我一定,一定会活下去,就算暂时得住在医院里,也没有关系。”
“王老师说,风雨见彩虹。”
江有序一愣,只觉得空空荡荡,冷风直灌的心里,烧起了一把火。
暖暖的,很舒服。
他抬手,摸了摸小姑娘软乎乎的脑袋。
感慨一句:“你可真是比小黑皮懂事儿多了。”
江枝枝歪头:“小黑皮是谁啊?”
江有序一言难尽道:“江叔叔儿子,聒噪得很,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成天干一些蠢事。”
“那他是不是长得很好?”江枝枝问,“肯定是长得好,要不然又蠢又烦人,哥你怎么会喜欢他呢?”
江有序惊得抬头。
要不是反应快,手上的刀得削掉拇指上的肉。
他开口就要说江枝枝胡扯,但转念一想,自个这反应跟恼羞成怒有什么区别?
只有江浪才会恼羞成怒。
缓了几秒,江有序平平淡淡的嘲讽:“如果时时刻刻想要堵住他的嘴,每天都在嫌弃他,这些都叫喜欢的话,我可能喜欢死他了。”
堵、堵嘴?像电视里播的那种,嘴堵嘴吗?!
江枝枝完全误解了江有序的意思,她睁大眼睛,磕巴一句:“哥,哥原来、原来你对江叔叔儿子是这种喜欢啊?”
“对。”江有序可不知道自个妹妹想法拐到哪儿去了,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要不是小黑皮是江明儿子,他早就锤得他亲爸都不认识了的喜欢。
太聒噪了。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晚上七八点的样子,江枝枝要休息了,江有序就收拾东西,准备跟杨忆环一起出去吃饭。
走至门口,江枝枝突然问:“哥,下周,你能带小黑皮哥哥一起来吗?”
江有序一愣,是他刚才说了太多关于小黑皮的事儿,让江枝枝对聒噪的小黑皮产生了兴趣?
他有点犹豫,虽说江浪为上次误会他是私生子的事儿道了歉,但江浪若是又认为枝枝是私生女呢?在这里闹起来呢?
江枝枝受不得惊。
“我尽量吧,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
杨忆环订的餐厅在一家会所。
还是单独房间,私.密性非常高。
江有序并不习惯这种吃饭氛围,有刀有叉,就是没筷子。
两个人还隔着贼他妈远。
江有序这个年龄段,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吃这种西餐,完全没法填肚子。
他压住嫌弃,吃了几块切好的牛排,同时回答着杨忆环的问题。
杨忆环边问边哭。
哭得喘不过气了,还跟受虐似的,打听文清受到的非人折磨。
江有序都看不下去了,说:“环姨,人已经死了,你再打听这些,只是叫自己受苦而已。如果人还活着,她也不愿意看你这个样子。”
杨忆环哽咽了一会儿,苦笑道:“她应该会和你说一样的话。你们像极了。”
又温柔,又冷漠。
只有对放在心底的人,才会表现出最真实的坏脾气。
江有序不答,他是真不了解文清,对他们所说的很像,没有任何实感。
缄默良久,江有序灌了一杯柠檬水,问:“要去她墓地看看吗?有什么话,你可以在那儿跟她说。”
他实在是不想听杨忆环哭了。
小黑皮聒噪,他还能搞小动作欺负回去。杨忆环哭,自.虐,他既不能甩手就走,也没法欺负回去,憋屈得很。
杨忆环应了下来。
不过没立马走,而是让江有序在会所门口等她,她要去一趟洗手间。
站在会所门口,酷暑的热浪扑面而来,热到背后都起了一层毛毛汗。
但江有序觉得松快了许多。
外面车水马龙的喧哗,比杨忆环的哭声吵多了,但江有序宁愿在外面呆着。
正当江有序打算拿手机出来,看一会儿网课时,一串钥匙突然朝他的脸砸过来。
江有序反应快,用手接住了。
“小帅哥,你长得好,过来给我泊车。”江有序火气刚冲出来,想要看看是哪个憨批对着他脸扔钥匙时,一个轻佻的声音传过来。
江有序抬头看过去,是个婶婶。
他忍了。
“你的钥匙,”江有序过去把钥匙还给她,“不要朝我的脸扔。”
这浓妆婶婶笑了起来,不仅不接钥匙,还从包里拿出红币往江有序手里塞,说:“够吗?”
江有序:“???”
什么玩意儿?
这些钱,够不够浓妆婶婶用钥匙砸他?
有毛病吧!
江有序嫌弃得要甩开这浓妆婶婶的手,可有只手比他更快。
一只小麦色,偏瘦,但有力的手,又暴又拽的甩开了浓妆婶婶捏着钱的手,同时还将江有序拽踉跄了几步。
是江浪。
小黑皮非常生气,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浓妆婶婶,大声呵斥:“滚蛋!他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