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璨没想到是这样,一时无言。
岳一霄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又笑吟吟的,“那到时候你给我煮碗面吧,我要西红柿鸡蛋的。”
七号那天,岳一霄请了一天假,回去给妈妈上坟。他本来要自己去的,但是陆璨非要跟着。
早上,陆璨给岳一霄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长寿面。生日快乐今天不能说,陆璨想想,送了他一句长命百岁。
“谢谢男神。”岳一霄笑得很开心,还分了一半的面给陆璨,“一起长命百岁。”
陆璨知道岳一霄老家在一个很穷的小村里,但没想到位置这么偏,居然不通车。他们坐的破大巴晃晃荡荡到周边的一个大村就停了,剩下的路只能走过去。
岳一霄背着包,拎着一兜水果供品,“要不你在这等我吧,这村村口有个饭店,你可以去吃点东西。”
“不。”陆璨把遮阳帽扣在岳一霄头上,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走吧。”
虽然才九点多,但太阳已经很毒了。黄土路上尘土飞扬,两边连棵树都没有,他们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刺眼的阳光底下。
这是陆璨头一回切身感受到什么叫“面朝黄土背朝天”,还没有下地干活,光是这样走,他都觉得后背发烫,要被烤干了。
岳一霄回过头来,“走不动了?”
“还好。”陆璨倒不是累,就是被晒得有点蔫。
岳一霄伸出一根手指来,勾住了他的,“牵手太热了,就这样吧。”
“一会儿进了村就好了,村里有树荫。不过有了树就会很吵,树上都是知了。”岳一霄轻轻晃着他们的手,“夏天的晚上,还可以去抓知了猴,以前经常有人来收,能卖钱。”
“你经常去抓吗?”
“没事的时候就去。有时候也去隔壁村偷西瓜吃。”岳一霄转过头来,狡黠地笑。
陆璨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月夜下的瓜田,少年,和……猹。
“真的有猹吗?”陆璨问。
“猹?没见过。不过有刺猬,还有野兔,都是晚上才出来的。春天去掏兔子窝的话,还经常有小兔呢,特别小,芝麻团子似的。”
“我以前抓过一窝,没养活,都死了。”岳一霄吐吐舌头。
说起这些的时候,岳一霄整个人都神采飞扬的。陆璨很庆幸,那些不愉快的经历没有摧毁他,他仍然乐观,热爱生活。
大概走了四十分钟,眼前总算出现房子和树影了。
以前岳一霄是不会进村的,妈妈的坟在村子另一边的地里,他都是从村外的田埂上绕过去。但今天带着陆璨,他就走了村里,村里有阴凉,舒服一些。
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了,路上没什么人。小村是名副其实的小村,陆璨估计了一下,可能超不过二十户。
“这个以前是我家,不过被抵给别人了。”路过村边一户小院的时候,岳一霄指给陆璨道。
抵了估计人家也没打算住,木门都烂一半了,也没有锁,就那么大剌剌敞着。里面杂草丛生,躺着一辆锈迹斑斑的独轮车。
门框上还贴着不知道几年前的春联,但已经被风化褪色了,只剩横批上的“家和万事兴”还能看出个轮廓。
家和万事兴,多讽刺。
岳一霄妈妈的坟在一片没人种的荒地里,连碑都没有,就一个小坟包,用砖块围着,旁边是乱七八糟的野草和枯枝败叶。
岳一霄在一棵树的阴凉里停下,拿过陆璨手里的供品,“你在这歇一会儿吧。”
他跳下去,踩着土块和野草往前走,没走几步发现陆璨又跟在后面。
岳一霄皱起眉来,“陆璨。”
陆璨说:“我一辈子都跟你了,你还不让我见见妈啊。”
岳一霄还是面色不善地看着陆璨。但陆璨就是不动,也不再说话。良久,岳一霄才转了身,继续往前走。
陆璨也继续跟着。
岳一霄先把坟周围乱七八糟的草和树枝子清了,又添了点土,把砖块重新码好,然后再拿出供品来摆上。
几个苹果和梨,还有一盒点心。点心是上次彭子然寄来的,岳一霄说好吃,就留了一盒。陆璨当时还奇怪,原来是留给妈妈的。
烧纸的时候,岳一霄不像别的人,他不说话。他带了满满一大兜的烧纸,有纸钱,也有些寒衣,烧了很长时间,但一句话都没跟妈妈说。
岳一霄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它们被烧成灰烬,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陆璨。”
陆璨以为岳一霄在叫他,就看过去,然后发现他是在跟妈妈说话。
“这是陆璨。”他说,“我……我喜欢的人。”
岳一霄看起来很羞涩,他笑了一下,把手背在身后,“他可好了,哪都好,我捡了个大宝贝。”
“你儿子有人疼了,不用担心了。”
岳一霄看向陆璨,他就赶紧站好,向妈妈保证道,“我会好好照顾霄哥的。”
岳一霄转身,“走了。”
“啊,好的。”陆璨鞠了个躬,“阿姨再见。”
回去的时候仍旧是走村子里,但这次遇到了人。
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妇女,坐着小板凳在自家门洞里择豆角。岳一霄带着陆璨正好从她家门前过,她就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霄霄?”
岳一霄脚步一顿,松开了勾着陆璨的手,“麻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