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在王夫人院子里呆着,看着他娘用完晚饭,就急吼吼地起身,要回贾母院子找林黛玉说说话。 “先等等,”王夫人擦擦嘴,挥手让丫头把残桌撤下去,满脸笑容地对宝玉说,“你急什么,坐下陪我喝茶。” “不喝了。”贾宝玉转转眼珠,替自己找了个借口,“下午在前边书房被老爷考较了一下午,这会儿正头晕脑涨呢,困得慌,想早些歇着。” “过来坐。”王夫人拍拍身旁的座位,“你就这么呆不住,老太太院里有金子等着你捡不成?” 贾宝玉没办法,只好走过去坐下,毫无形象地歪倒在王夫人怀里,捂着嘴笑:“若真是金子我才不稀罕呢。娘,你不懂。” 金子有价,美人无价,林妹妹可比金子贵重万万倍。 王夫人有什么不懂的? 她这个儿子,自小生下来就受尽万千宠爱,惯得无法无天,只爱在内院女人堆里打转。吃丫头嘴上的胭脂,和她们肆意调笑玩闹,无所不为。 偏偏他又是个有眼光的,专挑那容貌娇美的丫头来缠。那些长相一般的,他看也不会多看一眼。 现如今,林黛玉来了,容貌又是一等一的。凭良心说,满府里谁也比不上。 也不知学了什么狐媚功夫,才来了一下午,弄得宝玉像个小厮似的在她跟前做小伏低。 她若再不管管,只怕将来儿子眼里都快没她了。 “我不懂?”王夫人冷笑一声,“我才懒得理你这些闲事。只是有一件要紧的事,你今儿也看见了,老太太把林姑娘看得如珠似宝,我怕你宝姐姐心里不自在,你该去劝劝才是。” 贾宝玉从她怀里抬起头,一脸错愕:“宝姐姐怎么不自在了?老太太对她也挺好的,晚上不是留她一道用饭了么?” “你呀!”王夫人恨铁不成钢,往他肩膀上捶了一下解气,“明明是你宝姐姐先来,老太太却安排她住到梨香院那么远的地方,还赐了丫头给林姑娘,你宝姐姐可有份?” “娘,话不能这样说,”贾宝玉振振有辞,头上的绛红簪缨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而一点一点的,“林妹妹只有一个人,宝姐姐却是一大家子,难道让薛家人都住到老太太院里去?哪有这个道理。再者,老太太的丫头她爱给谁就给谁,旁人怎能说三道四呢?况且,林妹妹年岁小,父亲又不在身边,不像宝姐姐,比我还大三岁呢,她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王夫人顿时被她的宝贝儿子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感觉胸腔又闷又痛。 “照你这么说,是我在说三道四了?”王夫人的语气尖利起来。 “娘,我可没有说你。”贾宝玉赶紧道歉,“必定是谁在你面前胡言乱语了,娘从来不是这样多嘴的人。” 王夫人气极,挥挥手道:“算了算了,你还是玩你的去罢,我和你说不清。” “那我先走了,明日再来请安。”贾宝玉正巴不得,站起来就走。 王夫人在后面又追问一句:“你是去你宝姐姐那里?” 贾宝玉边走边道:“明日再去。如今天也晚了,那边路远,明日再说罢。” “哎哟!”王夫人猛然叫了一声。 贾宝玉回头一看,只见王夫人抚着胸口,倒在炕上哀哀叫唤。 “娘,娘!你怎么了?”贾宝玉被唬了一大跳,转身跑回去,扶着王夫人就连声喊丫头去请太医。 “不用,”王夫人紧紧抓着儿子的手,做出一副力弱的模样,“老毛病了,心口有些疼,过会儿就好了。” 贾宝玉还是头回听说他娘有心口疼的毛病,顿时急出一头冷汗:“什么时候有了这毛病?还是叫医生来看看才好。” 王夫人见他的焦急之色不似作伪,心里舒服许多,撑起身子温言诱劝道:“不是什么大事,你以后乖乖听我的话,这病自然就全好了。说起来,还不是为你操心导致的?” 贾宝玉心里愧疚极了,再不敢说走的话,服侍她躺下后,就静静地守在床前。 贾宝玉一直守了一个多时辰,见他娘似乎睡熟了,眉头舒展,再无痛状,这才起身离开。 临走前,还叮嘱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小心伺候着,若有不对就赶紧请太医。” 周瑞家的唯唯应下。 待贾宝玉走了,周瑞家的进了屋,对床上的王夫人道:“太太,二爷走了。” 王夫人睁开眼睛:“老太太院里的可歇下了?” 周瑞家的心知她问的并不是老太太,而是那刚来的林姑娘,便笑答道:“我派小丫头去看了看,果然歇下了。今儿刚来,必定累得慌,哪能还不歇呢?” “嗯,”王夫人点点头,“扶我起来洗漱吧。” 贾宝玉一路朝贾母所住的荣禧堂走去,心里还因为他娘的心口疼而惴惴不安。 待进了院子,袭人笑着迎上来,挽住他的胳膊:“总算回来了。” 袭人容貌虽然不是很出众,但胜在细心又体贴,样样都合他的意。 此时,天已黑透,各处都点起了灯笼,灯下看美人,真是越看越美,袭人普通的容貌都增色三分。 她和宝钗同岁,今年15了,因早通情|事,身子发育得格外好。一挽住宝玉,鼓鼓的胸脯不可避免的蹭到了宝玉的手臂上。 贾宝玉心中一动,捏捏她的手背,把对王夫人的担心扔到了爪哇国。 “她们都歇下了?”贾宝玉悄声问。 他现如今还住在老太太院里,想和自己的丫头弄点不可对人言的私事还得偷偷摸摸。幸亏袭人聪明,知道这事须得一个放风的才好,便把麝月拉了进来。 袭人会心一笑:“没呢,我们都还在等你。” “哦。”贾宝玉忽然想起林黛玉,顾不上体会袭人的高峰,拔腿大步朝里走,“我去瞧瞧林妹妹!” “哎,哎!”袭人有心想说林姑娘歇了,可贾宝玉走得飞快,一时没叫住。 贾宝玉直接冲进碧纱厨,嘴里叫道:“林妹妹,林妹妹。” 睡到床前的王嬷嬷被吵醒,胡乱披件衣服走出来,笑道:“宝二爷还没歇下?” “没呢。”贾宝玉踮着脚,伸长脖子朝里看,只见锦帐低垂,什么也瞧不见,“哎,你让让,我进去同林妹妹说说话。” 王嬷嬷死死把着门,像座铁塔一样:“姑娘已经歇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我不信。”贾宝玉在外面蹦着高的喊着,“林妹妹?林妹妹?” “宝二爷,”王嬷嬷直接拉下脸,“我们姑娘才刚下船,她人本就瘦弱,好不容易歇下,你也体谅体谅她。” 贾宝玉脸色有些讪讪的,见自己在门口闹了这么久,床上的人动也没动,只好叹气转身回到自己屋里。 麝月和秋纹伺候贾宝玉洗漱,晴雯开箱子取出他的睡衣,袭人正在整理宝玉的床铺,一回身见晴雯手上捧着绸衣绸裤,便笑道:“妹妹,交给我吧。” 晴雯也不和她争,立刻递过去。 贾宝玉从洗漱间出来,一边由袭人服侍着换衣,一边回想着方才宝钗拉着林黛玉的情景。 两个美人站在一起,各有光辉。 宝姐姐一向端庄大方,温柔和气,体型也如同她的心胸似的,虽说略显胖了些,到底还是一个雪白的胖美人。 往常林妹妹没来时,他从来不觉得宝姐姐有多胖,因为后院多的是一顿饭只吃半个包子的丫头,在这一众以瘦为美的女人堆里,才突显出宝姐姐的圆润。 可是,林妹妹来了,特别是和宝姐姐站一起的时候,越发显得纤细柔弱,细腰如杨柳袅袅,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真是惹人怜惜。 林黛玉的容貌是他从未见过的,可是心底却莫名觉得熟悉得很,像认识了多年一般。 往常,也有人逗他,问这世上的女子谁最好看。他虽然嘴上说不出来,心里却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如今见了林妹妹,朦胧模糊的印象变得具体起来,竟然和林妹妹一模一样! 若有人再来问他谁最漂亮,他一定会斩钉截铁地回答:林妹妹! 贾宝玉在心中奇了一回,叹了一回,赞了一回,摇头晃脑起来,嘴里啧啧有声。 袭人见了他的样子只抿嘴笑,也不问他为什么。 “袭人,你说宝姐姐和林妹妹,谁更漂亮?”贾宝玉换好衣服,躺到床上。 袭人替他理被角的手一顿,笑道:“都很漂亮。” “不对,”贾宝玉睡不着,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床顶,“就算两个都好,总有一个是更好的。我选林妹妹,你呢?” 袭人顺着他的话回答:“你说是谁就是谁吧。” 贾宝玉翻了个身,侧对着袭人:“也是奇怪。宝姐姐看上去最健壮,偏偏还要冷香丸养着。林妹妹那么娇弱,却什么药也不吃,你说奇不奇?” “你小声些,”袭人坐到床沿,赶紧去捂他的嘴,“怎么能这样说姑娘家?若是让宝姑娘听见,又该和你起嫌隙了。” 贾宝玉拿开她的手,满不在乎地说:“不会的,宝姐姐是最和气的,哪怕见了扫地的小丫头也是笑脸迎人,你几时见过她生气?”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 “那你呢?都说女儿是水做的,你有几分性子?” 袭人就坐在贾宝玉头这边,贾宝玉看着近在咫尺的浑圆的屁股,细细的腰肢,以及鼓鼓的胸脯,心里不禁有几分意动,说出的话变了味,手也伸到袭人腰里去了。 袭人抿嘴一笑,朝里间努努嘴,悄声道:“林姑娘就住在旁边呢,你且忍忍。” 一听到林妹妹三个字,贾宝玉心里的火散了些,收回手躺平,愣愣地想着林妹妹进府后的一举一动,一时想得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