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婶轻声斥责她不懂事,岑鸢却纵容的笑了笑:“没关系的,我抱得动。”
一路抱着她进屋,岑鸢看了眼空旷的客厅,问何婶:“他不在家?”
何婶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
“这些日子很少回来,公司那边出了点状况,老爷子病情又加重了,他这几天公司医院两头跑。”
岑鸢若有所思的点头:“这样啊。”
何婶观察着她的情绪,在合适的时间问出:“你走了一个多月,今天要不要去公司看看他?”
岑鸢刚走的那几天,商滕给她打过电话,但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通。
商滕的性子,本身就是寡语少言,喜怒不显。
岑鸢持续的失联,让他罕见的先低头,找到何婶,让她给岑鸢打个电话。
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女人低软的声音在轻声询问:“何婶,怎么了?”
并不像是出了什么意外。
那一刻,何婶看到商滕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发生了改变。
从微不可察的担心,化为阴翳的冷。
她是故意不接他的电话的。
何婶觉得,他们之间可能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不然以岑鸢的性子,是不可能无缘无故不接他电话的。
于是她试探性的问出了这句话。
岑鸢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很快就点头同意了:“好。”
她平静无波的情绪,看不出任何破绽。
仿佛那段时间对商滕的冷漠,只是所有人的错觉罢了。
她亲自下厨做的饭,都是一些商滕爱吃的。
甚至还特地把周悠然让她带来的茶叶泡成茶,一起带过去。
公司前台不认识她,听到她说要找商滕,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怪异。
想来也已经是司空见惯,来公司找商总的女人,不论千也有百了。
大多都是在酒会或是晚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自以为仗着姣好的皮囊,便可以成为偶像剧里的女主角,被霸道总裁一见钟情。
却不知道她们眼中的霸道总裁,没有霸道,只有冷情。
所以更多的时候,她们甚至连见他一面都是困难。
就算侥幸见到了,最后的下场也只是在他厌恶的神情下,被保安赶出去。
外表分明庄重禁欲到如同天神,骨子里的恶劣却连地狱里的恶魔都比不上他的分毫。
自小便接受着最好最顶级的教育,待人处事,只浮于表明。
真心隐藏在利益之后,向来不轻易示人。
这就是商滕。
利益至上的资本家。
在这种大公司待久了,前台都有种鼻孔看人的高傲。
她冷哼一声,也不拿正眼瞧她:“有预约吗?”
岑鸢迟疑了会,轻声询问道:“可以麻烦您给总裁办打个电话吗,就说是岑鸢来找他。”
前台白眼一翻,还自报姓名了,现在的女人,为了攀高枝还真是不择手段。
真是人不可貌像,看着温婉干净,却也只是个拜金女。
岑鸢不蠢,自然也看出了她眼里的鄙夷。
沉思片刻,她也不再勉强,而是走到一旁,拨通了商滕的电话。
回应她的,是机械的女声,提醒她: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岑鸢盯着逐渐暗掉的屏幕,无奈的轻声低笑。
是从什么时候,商滕也幼稚成了这样。
因为工作的缘故,他的手机不可能长期处在关机状态。
所以岑鸢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岑鸢:我在你们公司大厅这里,给你做了点饭菜,你要是饿的话,就下来,或者我给你送上去也行。
旁边有供人休息的桌椅。
简洁的白与黑。
岑鸢很少来公司找他,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见她居然直接坐下来了,前台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现在的女人,为了钱真是连自尊都不要了,倒贴成这样。
但是下一秒,特助的到来,似乎狠狠打了她的脸。
男人走到岑鸢身边,语气恭敬:“岑小姐。”
岑鸢看清来人,遂站起身。
她记得他,那天在酒店,就是他给的房卡。
于是礼貌的和他打过招呼:“你好。”
女人身上的清香,在她起身的同时,淡淡散开。
特助的脸顿时涨的通红,话也说不利索了:“那那个,商总让我下来,说拿什么东西。”
岑鸢微抿了唇,看向紧闭着的总裁专用电梯,轻声询问他:“我可以亲自送上去吗?”
特助听到她的话,有些为难。
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上面显示着电话接通中。
是他下楼前,商滕打给他的,并且不许他挂断。
特助觉得自己很无辜,这对小夫妻闹矛盾,怎么他就被迫充当中间人。
岑鸢垂下眼睫,手握紧了保温桶的把手,声音轻:“我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了,有点想他。”
有些卑微的请求。
这话是实话,她的确很想见他。
左耳戴着的rps,持续很久的安静。
男人声音低沉,带着浓重的哑:“让她上来吧。”
特助松了一口气,走在前面给岑鸢带路。
直到他们一前一后的进了电梯。
前台惊讶到张大的嘴巴,迟迟没有合上。
总裁办内很安静,大家各忙各的。
在商滕手底下做事的人,都不敢有丝毫松懈。
谁不知道这位年轻的总裁,手段狠辣,做事不讲情面。
特助把岑鸢带到总裁办公室门前,就自己先走了。
岑鸢礼貌的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
过了会,她把玻璃门推开。
男人坐在沙发上,隔着长排的书架,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岑鸢走过去,把东西放在桌上:“何婶说你这些日子工作忙,担心你又忘记吃饭,所以我专门做了点给你带过来。”
饭菜的香味掩盖过办公室里清冷的草木熏香。
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岑鸢把饭菜布好,贴心的倒了一杯茶。
喊他的名字:“商滕。”
酥软的声线,因为她惯有的温柔,像是在心上浇了一盆温热的水。
商滕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他讨厌被人左右情绪。
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得知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在代替着一个死去的人活着。
高高在上惯了的他,是不可能会甘心成为谁的替代品,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和他唯一相似的地方也给抹去。
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她面前,他垂眸看她,深邃的眸子,带着沉静。
在等待她的反应。
岑鸢的话,在看到他的那张脸时,突然停住。
他算不上温柔的长相,眉骨硬冷,线条也凌厉。
光是那双眼,就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天神不容亵渎,却也让人惧怕。
唯一让他显得稍微柔和些的泪痣,此刻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仿佛被突然卸掉了力气,手上的茶杯摔在地上,溅起的水,淋湿地毯。
呼吸似乎也被遏制,她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在书架上。
突然的撞击,放在外围的几本书掉落在地上。
岑鸢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难受到极致的时候,最严重的反应,就是恶心想吐。
这无异于是,斩断了她对纪丞唯一的念想。
等着看她反应的商滕,在看清她眼底的泪时,神色逐渐阴沉下来。
她无力的垂放着手,失望的摇了摇头:“不像他了。”
原本以为她最起码还会做到最后的隐瞒,却不想她居然说的这么直白。
一向善于管控情绪的商滕,罕见的被情绪给左右。
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被迫仰头,与她对视。
那双漠然的眼,此刻带着不加掩饰的盛怒。
“把我当成别人的替代品,岑鸢,你以为你是谁。”
触感温热。
他的体温,总是要比岑鸢高出许多。
以往行鱼水之欢的时候,岑鸢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在他到达顶峰的那一瞬间,小心翼翼的吻上,他的眼底。
能感受到,他紧绷的下颚,以及逐渐沉重的喘息,就在她耳边。
商滕就像是容器,岑鸢把自己无处寄托的感情存放在他这儿。
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擅自做起了梦。
一做就是十年。
那个时候纪丞去世不到半年,她几乎崩溃。
精神恍惚之时,遇到了商滕。
对这个世界仅有的留念,也是因为这张合纪丞极为相似的脸。
但是此刻,没有了。
梦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