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跑出百来步,就听身后破空声响,顾怀谨心说来得真快,当下来不及转身,只能就地一滚,一把匕首正擦着头顶发髻疾飞而过。
好在他倒地之时,抓了一把石子,再起身时,正瞧见李公公疾奔而来,于是运气于掌,兜手全甩了出去。
“嗖嗖嗖!”破空声随之响起,好似竹哨吹出来一般,沉闷里带着几分尖锐,寂静之中显得尤为刺耳。
李公公见他奔跑之时,姿势笨拙,原以为只是个山野少年,哪曾想他打出的石子竟然来势汹汹。
好在他谨慎惯了,熟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当下也不慌张,挥剑自前方兜转一圈,就听叮叮当当数声脆响,石子尽数掉落在地。
李公公心说还是小看了他,这寻常石子经自己剑气一荡,怎么也该碎成粉尘,未曾想竟是一颗未碎。
一时间,心思大动,出口喊道:“好小子,随咱家去见公子,少不了你的好处。”
顾怀谨脚下不停,叫道:“边山七煞变成了边山六鬼,你的话还有人信吗?”
李公公失声笑道:“那等蠢材要来何用?你与他们不同,我看你身形步法都不像修真之人,想来是天生神力。有公子晏栽培,何愁将来不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顾怀谨心说鬼才信你,嘴上却道:“你别追了,咱俩打个商量。”李公公果真顿住了脚步。
顾怀谨又向前跑出一段,离他约莫三十丈才停了下来,说道:
“公公,我不过夜路走得乏了,听到响动,想来看个热闹。天知道会发生这么多变故,我保证绝口不提,您老就放过我,好吗?”
李公公脸色依然煞白,此时却笑得慈祥,闻言道:“好孩子,只要你肯跟我走,咱们就是一家人,无漏水、筑基丹应有尽有,还说什么放不放过?”
顾怀谨问道:“玉鼎打开了?”李公公道:“快了!”顾怀谨道:“你不会想让我也去开鼎吧?我可没练过真气。”
李公公笑道:“咱家有的是手段,哪用的上你?”
顾怀谨眉毛一拧,露出怀疑的神色,说道:“你也不过是练气圆满,说什么大话?”
李公公咦了一声,大笑道:“也不过?小子好大的口气。咱家练气圆满三十年,想要筑基早就筑基去了。
只因我身体残缺、资质不佳,即便筑基也没多大前程,是以一忍再忍,为得就是这壮大灵根的宝贝。”
顾怀谨疑色更重,问道:“三十年前你就开始盘算这只玉鼎了?”
李公公道:“那倒不是,这等宝贝可遇不可求,咱家在等一枚黄芽丹。”
灵根初现,如草木萌芽,其色黄嫩,故名黄芽。黄芽丹,顾名思义,就是壮大灵根的丹药。丹药仅列二阶,不难炼制,但黄芽却极其难得。
远古之时,修士常以黄芽入茶,饮后灵根渐壮。到了上古,黄芽渐少,仅能以其入丹。中古之后,越发稀缺,除豪门世家外,也只有古迹中才能见到。到了近古,就连豪门世家也求之不得。
黄芽丹的名头,顾怀谨了熟于心,闻言说道:“那也是可遇不可求!”李公公叹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总有个盼头。”
顾怀谨接着说道:“就凭现在的手段,我不信你能得到公子晏的重用。”
李公公道:“咱家与公子另有一层关系,却不便为外人道。眼下你没得选择,要么跟我走,要么就得死,你自己选吧!”
顾怀谨沉思片刻,说道:“我选择...跑!”说罢一转身,却不发力,只俯身抓了一把石子。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李公公没能看到,顾怀谨整条右臂蓝光一闪而逝,接着就听破空声再次传来。李公公暗道可惜,看来今天势必要杀了这小子。
失望中挥剑去挡,却听得十余声脆响中夹杂了一道闷声,像是刀子刺入气囊的声音。
李公公望着心口的匕首,满脸不可置信,这把匕首分明是自己不久前抛出的。
顾怀谨满头虚汗,之前多跑几步,为的就是这把跌至路边的匕首,而后东拉西扯,也是想要麻痹李公公,以便出其不意,一击制胜。
不过他本没报太大希望,身子仍保持着随时逃跑的姿势,眼见李公公摔倒在地,过了半天仍无动静,才敢上前查探。
他双手各握一把石子,走得小心翼翼,到得两丈处见李公公仍无反应,想来是死透了。
眼下仍不敢大意,这位公公狡诈之极,难保他不会诈死,索性又砸出一把石子。眼见他面目全非,才双掌合十说了声恕罪,探上前去。
走到近前,先拆下他绑在肩前的玉鼎,试了试,果真无法收入储物袋,只能有样学样,也绑在肩前。
接着掏出他怀中的储物袋,身上翻了翻,见腰间还藏了一块玉制的印章,上写“申海内侍”。
公子晏被封为申海君,按规制,君府里只能配备十六名太监,级别最高的就是内侍公公。而在梁王宫,内侍往上还有掌事公公、殿前公公、总管公公。
看来,李公公跟公子晏的关系倒是不假,只不知他是真要献宝,还是想据为私有。眼下不及细想,索性都揣入怀中。
想了想,见此地到处都是悬崖峭壁,便将李公公尸首抓起,抛下悬崖。
擦净血渍,清除痕迹,再奔至马车处,见只有六具尸体,心说不对,边山六煞外加陈家一人,分明该是七具才对。
细想之下,才发现断了双臂的胖子不见了。他受了重伤,按说跑不远,奈何东南西北找了个把时辰,愣是一点痕迹都没发现。
无奈之下,只能返回原处,收了六人的储物袋,再将边山五煞的尸体抛入崖底,独剩陈家一人不管不问。
收拾妥当,再返回栓马处,取了马往回飞奔,走出三里,见旁边有条上山的小路,顺势一拐,便钻进了山林之中。
沿着小路疾驰数里,再下马牵行,又往密林深处走了数里。眼见周围密林丛生,再无人迹,才找了个山洞,藏身进去。
山洞不大,不过丈许,既无兽类痕迹,也无猎人留下的记号。
顾怀谨将马栓在洞外,自己则掏出玉鼎观赏。此时夜色漆黑,却阻不了他的视线。
鼎有三足两耳,鼎身与鼎盖严丝合缝。恶例在前,顾怀谨不敢揭盖,他在想李公公是如何摆脱玉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