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前，甘甜甜拉苗小星去卫生间补妆，看眼她平原腹地的胸脯，姑娘拽圈卫生纸往她内衣里塞。　　“胜败在此一举。”　　“我又不是选美。”苗小星连连后退。　　“听话，塞进去。”　　“不。”　　“人胸大有脑，你不能既无脑胸又小。”　　俩人你进我退你攻我守，笑声连天，一阵冲水声走出两美女，满脸讥讽，苗小星表示窘迫，甘甜甜却非省油之灯。　　“听话，塞进去。既然不能胸大有脑，那就同人一样胸大无脑好了。”　　“说谁呢？”其中一女金刚怒目。　　“没说谁。”　　“敢说不敢认？”　　“觉得我在说你那就是你咯。”苗小星拉下甘甜甜，甘甜甜继续拽圈纸出来，“怎么，您也要？”　　女二拉着女一离开，说你跟脑残较什么劲。　　苗小星一脸方，问她：　　“何必惹人呢？”　　“妖分好坏，她两一看就不是好妖精。你呀，出了社会可得长心，别以为跟谁都能推心置腹，小心人绵里藏针。”　　她哦了声，话当耳旁风。　　　　苗小星只记得，二面过程中，硬件部部长翻着她干巴无料的简历表情难辨。而说好不去面试现场的米开方，在她刚坐下时也跟着进来，坐面试官一席笑容莫测盯着她。　　“研究生期间没跟老师从事些大项目？”　　“有，但是参与的比较......少。”　　“文章就发表一篇嘛？”　　“嗯......那个......是的。”　　“大部分时间你做什么？”　　“睡”字刚蹦出，苗小星没差咬断舌头，“说服自己多做运动，青春年轻。常去实验室跟着师兄弟们认真钻研讨论。”　　“笔试成绩不太好”。　　心理噔一下，刚想认命，就听T恤男说：　　“朱部长，笔试成绩仅供参考，您要看她的方方面面，优点长处。”　　这时，门被打开又走进一人。其他人闻声站立，并将中间的位置让出。苗小星沮丧怎么光来人不走人？看情形是高层领导，心生喟叹想就这样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来人声音淳熟低沉：“继续”。　　“你的专业是探测制导与控制技术，说说你对这9字的解读。”　　姑娘听完有一箩筐眼泪想飞出，学院很大但这个专业小到无人问津，并不像那些个国家重点实验室备受关注，因此研究生期间除了上上课本，去教研室糊弄糊弄自己，应付应付导师，真真是什么都没学。导师也不刁难，无论好坏都给予毕业。早在入学第一天他就说：我们这个专业，没什么大项目可走，也没有相应设备充足资金供我们科研，大家以后随意，只要不触犯纪律就成。这也是导致苗小星堕落的主因。本科时老师说她们这个专业上了研究生会有更清晰认识，到了研究生，导师说：自己领会。所以她到现在，都还没搞清自己念的究竟是什么。　　“探测目标，定制导弹，和......控制轨迹。”她感觉自己笑出了眼泪。　　对，她说了“定制导弹”。　　朱部长咳了声不再说话。　　总工程师开口抛出一高逼格逻辑题，丝毫不让她喘息：　　“一根绳子头烧到尾总计1小时，现在有若干相同材质的绳子，如何用烧绳的方法来计时一个小时十五分呢？你有两分钟思考时间。”　　苗小星犹遭雷劈，就不能问点简单的？比如G市最好吃的饺子馆在哪，坐标东经北纬各多少？她最怕这些算数逻辑题。　　“时间到，请回答。”　　她其实是思考了的，只是想了半日思绪自我放飞飘到了食堂锅包肉窗口，俄而又开始想念迷糊，转而想师歌，又想爸妈。　　“这位同学，请回答。”　　“您就不能买块表吗？”她小声嘟囔。　　一众哄笑，米开方笑得直不起腰，可真是他的小乖乖啊，丝毫不省心。头发有些微凸的总工程师表示尴尬，一天下来面了上百人，未见谁如此搞笑。他咳嗽声，合上手里的逻辑题，看眼米开河正了正色，“好了，同学你可以出去了。”　　出了大厦的苗小星就差眼泪飞上天：　　“别人家二面，就五个领导。我二面，刷刷又来两人，一个变态，一个还是超大boss，你说我怎么命这苦？”　　“那你到底面得怎样？”　　苗小星一想到自己能“订制导弹”和那句“您就不能买块表吗？”引来的哄场大笑，就想挖坑把自己埋咯。　　“所有人都高兴地笑了。”　　“什么意思？”　　“我也算面试界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甘甜甜听到这话深深叹气，“你还能顶屁用。”　　　　回到学校，天已摸黑，苗小星爬上床开始想她这传奇经历，先将自己捧上云霄最后一刻再bia 唧一声摔地上，好让她体验什么叫大起大伏。算是对她临毕业却态度极不端正的恶报。直至现在，她还没有丁点东奔西波找工作的辛苦历程，不是恶报是什么。　　历数过往，细思极恐。　　考研时，她过了将近一年猪狗不如苦日子，考上后，过了两年多猪狗一样懒生活，永远一副吃不饱睡不醒。应考那年，若不是甘甜甜每天6点雷打不动电话震醒她这起床困难户，靠她自己日薄西山勉强醒，考研多不过雾中花水中月。爸爸说想读博就读博，家里不缺她挣钱。甘甜甜亦怂恿她硕博连读，娃连退三尺。读研已是大环境影响，班里大半同学保考研，本科就业又不甚明朗，况研究生业已满大街即视，水涨船高被迫上进。当然，这是甘甜甜这类人的综合考虑。于她苗小星，主因还是，懒懒懒，睡懒觉是她考研主动力。本科一年早起换硕士三年懒觉虽将虾钓鳖，但既推迟就业，还缓解毕业压力。　　她的墓志铭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但总要醒酒。不是吗？！　　网筛易过，笔试难受，直至面试才一棒子打回原形，丑态百出。向来公平，出来混早晚要还。　　这时温婉来了信息：　　“今天如何？”　　苗小星发个泪流成河表情包。　　“怎么了？”米开方假模假式关切，兀自笑成麻团。　　“今天去一家单位面试，丑出了新高度！（捂脸）”　　见米开方玩手机笑得合不拢嘴，他妈妈邵兰心走出来问他乐什么，他嘻嘻说句“捡了个宝”，就起身上楼。　　米开河摇摇头，靠回沙发翻着桌上的期刊。看到封面的“红箭8”反坦克导弹莫名想起白天的“订制导弹”，嘴角渗丝嘲笑。　　　　*可以跟我说说。（捂脸）　　*不要，我微弱的自尊不能再承受你们一丝丝打击。　　*相信我，你没问题。　　苗小星看着信息撇撇嘴，自言自语我都觉得自己有问题，你们哪来的自信相信我没问题，突然想起白天的电眼T恤男，哒哒回复：　　*今天有一个变态也对我说过这话。　　米开方这边看着“变态”两字呛了一嗓子，“变态？你竟然说我变态？！”他一万点伤害：　　*为什么说我变态？　　发送后立即撤回，更为：　　*为什么说他变态？　　苗小星擞擞眉毛：　　*今天笔试时，有一个男的吊儿郎当晃我跟前，说什么硬件软件都得通英语，哪国的规定，法典里有吗？满满一张卷子都是英语，怎么不用甲骨文啊！　　*他其实说的挺有道理。　　米开方着急上火，急于洗白。　　*关键他冲我放电，我以为他是眼疼，但面试的时候他有意帮我解围，就知道这个人居心叵测。（抠鼻）你说他年纪轻轻的，乱放什么电，电多的不行可以睡变压器里给市民无偿供电啊，跑来骚扰我，死变态。　　*......　　米开方尬出天际，搞半天他成了“变态”，还性骚扰，都没人敢这么说他，今被这小妮子此般吐槽，他若不骚扰还真对不起她赐予的称呼了。　　　　邵兰心坐米开河身边，米开河放下手里杂志，听这个比自己亲妈还关注自己的姨妈唠叨。　　“我给你们冰箱里又添了些东西，你工作忙顾不上，这孩子什么生活经验都没有，我要不操持他得天天蓬头垢面，回头赶紧找个媳妇管管。”　　“是该管管了”。　　“他住你这我和你二伯最放心，没人能管得住他，也就你说的他听。最近公司这么忙，你得抓紧点他让他熟悉业务，等你爸和你二伯退了，就得你两团结一气。”　　“姨妈放心”。　　“放心，放心，这孩子搁你这我们最放心。这孩子最近老傻笑，该不会谈恋爱了？有什么情况你可得给姨妈说。”说时她犹豫片刻，“开河，你也老大不小了，温家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可惜福分浅，你忘不了她姨妈理解，但也不能一辈子惦记，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我见过乔仕莪家的大姑娘，知书达礼你不妨见......”　　米开河又是拿起杂志，邵兰心知道她不能再说什么，叹口气走了。　　　　不知不觉四月半，法桐毛毛眯眼杨柳絮絮乱飞，也该他们这批研究生毕业。多数人拿着天南海北的offer，在杨柳依依的初夏里，忙忙碌碌清理宿舍。　　苗小星无端失落，她已拿到米氏的录用通知，爸妈替她高兴，以为她大马哈鱼找不来体面工作，她亦暗自庆幸。想来忙前忙后的学霸张睿智没被录用，而她这高纯度学渣竟如鱼得水，人生向来平等，有时也如放屁！后天努力填不满先天的大坑。听说他一面时就以不苟言谈被人事部一小经理pass掉，她想私信张睿智，说我就是狗屎运。但谁的面前有狗天天来拉屎。她很想找个人倾诉困惑、自己对未来的担忧与憧憬。甘甜甜熬油费火忙于攻博，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　　除了温婉。　　温婉在某种程度成了她情感寄托，长长的聊天记录估计能绕地球转几圈，她拿起手机盘腿坐椅子上，哒哒开始扰民：　　*有时候，我觉得你像我捡来的“男票”，每天都愿意陪我大半夜叽叽歪歪不睡觉。博士姐姐也退了宿，宿舍空空荡荡就我一活人，还有儿子。它要再不喵呜两声，我会以为自己登仙了呢。不想毕业，不想工作，不想挤地铁，不想被催婚，不想每天睡醒时孤身一人，不想做自己不喜欢的工作。　　米开方看到信息，哒哒回复：　　*你是我心中的小太阳，偶尔负能量没关系。　　苗小星挤出笑容，看着屏幕倍觉温润：　　*你要是个男的，我就跟你好。谁还要师歌！　　苗小星一句玩笑，让米开方如坐针毡，若说“我就是个男的”那这近两月的聊天纯属欺骗，定将她吓得仓皇而逃，不说自己又百爪挠心。于是他大半夜穿梭在厕所和卧室，fuck fuck的挣扎着。伏案工作的米开河忍无可忍，推门而出强行教育。见他正在栏杆那狂化，很不客气：　　“明天收拾东西。”　　米开方哪管他威胁，指着手机万般纠结：　　“她说，我要是个男人，就跟我好！”　　“你不是个‘男人’？！”　　“可她以为我是女的，我用的温......”米开方含糊其辞，“我用的比较温和中性的昵称，她以为我是女的，我也没承认自己是男的。这现在说自己是男的，会不会被骂‘有病’？！”　　“有病”。　　米开河闭上门，却也没法工作，米开方最近的状态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莫名有些情绪，他知道让他成天傻乐的人是那个“猫生”----那个温婉编织的“小男生”----那个他还准备男人对“男人”一样面对面的人，到最后竟是场笑话。　　他也知道，米开方盗用了温婉微信。苗小星面试丑出天际那日，他见鬼似得将温婉手机开机，竟想着到她微信里瞅瞅，瞧瞧人可以多幼稚！然而却是账号已登录，瞬间了然，只不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