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徘徊在明暗的交界处挣扎,日日夜夜注视着向自己靠近的,所谓地狱的模样?
好像是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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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会记得自己出生时候的事情,就算是后来变成了鬼王的鬼舞辻无惨,一开始也是一个人。
还是那一种格外体虚,仿佛出生就是个错误的病秧子。
也亏得产屋敷家族是平安京中的大家族之一,虽然并没有源氏贺茂藤原那样与鬼神沟通的能力,但盘根错节的姻亲与朝野上的势力握在他们手中,高墙深院中的景色平民可望而不可即。
鬼舞辻无惨到底还是活下来了,就活在这片所谓的高墙深院中。
对于任何生物而言,求生是本能,他从小就习惯了苦涩的汤药相陪作饮,那是他为了维持生命所必备的东西。
平安时代的幼童夭折率很高,照顾他的侍女仆从总是小心翼翼。
鬼舞辻无惨本来觉得这没有什么,他虚弱的身体是事实,尽心尽力的仆从能将他伺候的更舒服一些。
听说他刚出生的时候好像是个死婴,不知怎么就活过来了。
要不是族里只有他一位嫡子,哪里会这样和烧钱一样用药养着?
有比针尖还要锋锐的东西埋藏在递给他的柔言细语中,渴望健康身躯的念想在一日复一日中化作不甘与愤怒。
他第一次举起瓷器杯盏摔在仆从的身上,有什么红色的东西蜿蜒而下,滴落在地板上,发出一点一滴的声响。
没有指责,没有波澜,惹怒他的仆从换上了新的面孔,生活依然在继续。
产屋敷家族的嫡长子,就算是泡在药罐子里,他也天生生的比别人尊贵。
鬼舞辻无惨天生高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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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邸里采买来的年轻小仆从中他选了其中最听话的一个。
想法很多做的也多,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挨了责罚也一副笑嘻嘻的面孔,做下选择后他有很多次产生过后悔的情绪。
活力十足,他厌恶。
自作主张,他感到多余。
说的话好听,他觉得无关痛痒。
长得还算过得去,他不介意身旁能多一些顺眼的事物。
抱起来的体温如同刚升起的朝阳一般温暖。
他给了他一个归属于夜晚的名字,想要将他拖入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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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是鬼舞辻无惨忽然转性了,温和起来的假象是驭下的手段。
身旁总是无端更换工具,再精美的东西没有时间来习惯用起来都不会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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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的小仆从对他抱有的是不敬且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居高临下地将那份感情尽数化作缰绳。
仁慈的主君往往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追随者的渴望。
好用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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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
一道简陋甚至还留着破洞的纸门将庭院与屋房间隔开,穿着华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贵族们又或者是平民——身份在这里毫无用处——他们都恐惧地缩在墙角处的阴影中。
屋外错落的木屐声响起一次,他们的身体便抖缩一次,然而明明这样害怕了却并没有人发出声响来,仿佛那是什么更加恐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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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多破旧房屋中唯一一间稍作修缮的殿厅内,屏风竖立在殿内的两侧,或明或暗的烛光将气氛烘托地微醺,若是忽略地上的血迹想来倒是一场极为正式的宴席。
鬼舞辻无惨翻动着一本略显陈旧的书卷,以他翻动的速度来看书卷中的内容好像完全没有入他的眼。
他看清了由自己所创造的鬼拖进来的人类的样貌,他稍作思考。
[辻哉少爷真是聪明伶俐,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能够唱颂和歌了。]
[你看这字迹……真是可惜,可惜了啊。]
“是宫内卿啊。”鬼舞辻无惨用着平静的语气和已经吓得瘫倒在地上的人聊着天,仿佛两人是多年未见的老友,“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您还只是少辅。”
“辻哉少爷!不!无惨大人——”被视作食物的男人怎么也想象不出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盯上,“我与您的家族站在一起啊无惨大人——”
“可惜了,我本想与你叙旧,可是你的记性似乎并不好。”
风雪遮掩了鬼物们分食猎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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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不相识的平民,朝堂上的政敌,又或者是他指名道姓命令鬼抓捕来的人。
无人敢打扰鬼的进食,虽然它们还残留着曾经身为人类的样貌,然而它们的眼里除了疯狂的饥饿,就只余留下了对稳坐主位之上的鬼舞辻无惨的狂热。
或者换个词,恐惧才更加合适。
“嘻……好像有人闯进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