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相处时亲近如亲人,分开后冷淡如路人,你适不适应都要去适应它,这就是人生里一部分的真实。当然,葛菲觉得蒋放不是这样的人,他虽然人凶,但心地还是蛮好的,也不会像周遭认识的那群玩咖,经常听到他们炫耀昨夜的艳遇对象,可一转眼又将黑夜中纠缠的人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对方的名字和长相都记不清了。
所以,有些人能轻松进入身体,但却无法进入他的朋友圈。有些人一直出现在你的朋友圈,却连他的边儿都沾不上。蒋放就是后者,而葛菲就是那个可以进出他朋友圈,但跟他相隔着十万八千里的人。
……
昨夜的电话起到了助眠药的作用,要没有蒋放的唠唠叨叨,葛菲也不能把高原反应的不适感忽略掉。
沿着狭窄蜿蜒的山路向上走,山上的视野更加开阔,远处的山和路绵延崎岖,晨光从山脊处慢慢爬上来,金色的光带着温度抚过每一寸土地和房屋。
啾——一声,高原上的苍鹰尖利的叫声划破长空,葛菲昂头追着那只苍鹰,湛蓝的天上只有它一抹灵气的剪影,舒展的翅膀徐徐张开,从头顶滑翔而过时好似听到风的声音。
风很轻,但却自由。
她顶下肩膀,用巧劲儿将背包向上颠了颠,脚下的山路不太好走,爬坡时需要压低上身腿用力往上蹬,学校距离卓玛家有半小时的山路,次仁主任要带她认识下校长。应该昨天下车就去学校报道的,但几天前校长去县里开会,昨晚天黑才回到盘龙村,报道时间就改为今早了。
山路上驶来一辆大货车,黑红色车头让她想起蒋放的车,临走前蒋放说送完货要给她送大米的。也许,只是说说而已。她今早问了卓玛,采购生活必需品要去道孚县,车不是每天都有,逢周六有一趟往返的,早去晚归。葛菲打算先拉个清单,写好要采买的所有物品,周日坐车去县里。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葛菲一回头看到个黑瘦的男人走来,穿着普普通通,头发很短,能看到头皮上一道狰狞的疤痕,看着有点慎人。
男人一抬头,也刚巧看到她了,笑着跟葛菲打招呼,“葛老师早啊。”
声音好熟悉,葛菲本能的回应,“早。”她目光一直追着人,昨天就见过次仁主任和多吉会计还有卓玛婆婆,这人绝对没见过。
葛菲试探的问:“你在村上工作?”
男人自然的笑语,“不是。”
他回了不是,但又不回答他是哪的。
葛菲又问:“你家在这附近住?”
男人朝身后指了下,“我家住那。”
不等葛菲回头,男人的手已经收回了,葛菲看了个寂寞。
男人带着本地口音,随意的聊着,“葛老师来我们这教书不怕辛苦?”
提及这次支教工作葛菲没了芥蒂,“其实,干什么工作都不轻松。”
男人看葛菲眼,眼中有笑意,但葛菲就是觉得他眼神很复杂,看不透,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就是觉得不舒服。
“葛老师真是个好人。”
葛菲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个普通的支教老师,没什么的,比起在教室岗位支教几年十几年的老教师,我做的真不算什么。”
“你太谦虚了。”
过于客套的话更令人疏远和拘谨,面对接二连三的夸赞,葛菲只想尽快终止话题。
“我说的是真的。”又望眼不远处的村委会,“我要到了,再见。”
葛菲刚要走向另一个岔路口,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止住她的脚步。
“见到次仁主任,帮我带句话,他要的酒我过几天送过去。”
看来真是村里的人,葛菲应:“好的。”
等走出几步才想起来忘问他叫什么,“哎,你怎么称呼,”葛菲环视一圈,人已经不见了。
算了,反正把信儿带到,次仁主任就知道他是谁了。
敲开村委会的门,次仁主任坐在里面的办公桌,看到葛菲进来赶紧起身迎上去。
“葛老师,来这么早。”
葛菲微笑,“您来的更早。”
他摘下椅背上的外套穿上,“别提了,一个村民的牦牛被路过的车撞死了,大清早就被叫去调解。”
一路上葛菲是看到很多牦牛,也不见有藏民放牧,但蒋放说过,一旦你撞死一头牦牛那可是遇到大麻烦了。牦牛的主人不会跟你算一头牛的赔偿价钱,而是跟你算大牛生小牛,小牛还要生小牛,这么算下来,赔偿费可不低。所以,在路上遇到牦牛横穿马路千万别使劲按喇叭,也别硬闯。藏区里的牦牛可是藏民家很贵重的财产。
“走吧,”次仁主任拿皮帽子在腿上抽两下,掸掸上面的灰尘,带着葛菲出门朝学校走去。
呼一阵山风吹来,冷风吹透运动服,葛菲冻得打个寒颤,搓搓手臂试图让自己暖和点。
次仁主任说:“山里天气阴晴不定,你穿得太单薄了,明天再来学校上课记得带件厚外套,最好再打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