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谁啊你。 西贝心想,不怕死你就来。可是又觉得好笑,幼稚,吓唬谁,你粉丝知道你这么精分么。 等于是带着情绪同意的好友申请。 聊天页面出现在屏幕,西贝脑子里忽然响起一首老歌,歌词十分应景,旋律又着实鬼畜。 「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呜呜呜 每次都被欺侮小心我一定报复 幸好我仍然有一点功力在 你触碰不到我致命的要害 卯上你只好自认倒霉活该 揣揣的样子你真的心太坏 」 多年前,西贝从她爸的歌单里学会的这首歌,当时只觉得歌词有趣,没成想这会儿竟意外贴切地应了景。 岂止有毒,巨毒。 聊天页面出现在手机屏幕,首行自动跳出他那句:再不同意我就下楼去找你。 西贝梗着一口闷气。 「喵贝:你是河豚么,威胁我有意思?」 西贝性情温和,能用这种语气质问,是真上火了。 北珝隔天下午的粉丝见面会结束,当即要飞往马德里拍摄广告,虽说早上可以多睡一会,但宋宝恩还是恳求他早点休息,别又像今天,原本拍戏期间的黑眼圈就没消掉,又熬夜熬出满眼的红血丝,带妆都遮不住,回头粉丝见了心疼。 对付北珝耳提面命没用,宋宝恩这两年和他斗智斗勇,也算摸出一点拿捏他的门道,任何事,只要搬出粉丝,比什么都管用。 倒也没错,确实次次都正中下怀,但这一回,宋宝恩远在家中与公婆争论五岁儿子的教育问题,哪能想到,一个人的身体和思想随时随地都可能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分庭抗礼。 没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 喜欢她?不至于,至少昨晚再次遇见她之前,他都没想过。她一个小兔子,丢了两根胡萝卜,吊吊胃口也就认了,会因此而心动? 从小到大,他没追过女孩不代表身边全是男人,女孩子各种倒追手段也不是没见识过,可能天生缺少点同理心,一直以来只觉得烦,有那闲工夫追他,不如多看两本书,多听两首歌。 大学时同班的一个女生,他还真就烦得向她推荐过一次:你去听听大悲咒吧,兴许就从世俗情爱里解脱了。为这事,去年卫视台的一档晚会上碰面,对方依然没给他好脸色。 他不是什么好人,对待姑娘也没多少耐心,他们统共见了没几面,他反应再不正常,也未往那方面想,如果不是林广杰多嘴,或许往后再遇见八百回,他也不会觉得自己表现怪异是因为动了心。 她太小了,口口声声强调不是小孩已成年,在他眼里始终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挣扎了一晚,还是没法承认是喜欢,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喜欢一个小粉丝? 不会。 可是加微信后几个小时都没回音,心烦气躁又如何解释。丢了面子? 鸡毛蒜皮,更不会。 北珝手枕头下,仰躺在沙发,戴着头罩式耳机。 旁人很难想象,他这么冷冽狂妄的性子,情绪起伏不定时会靠听慢歌来冷静。 用兄弟季朝雨的话说,这叫是人三分操性。 「 可能年少的心太柔软 经不起风 经不起浪 若今天的我能回到昨天 我会向自己妥协 」 就是被这么句歌词给戳中了。 尽管已不是少年,尽管经得起风,也经得起浪,可耳机里忽然放起这首老歌,款款唱到这句歌词,北珝还是没法再淡定。 与此同时,西贝又被气着。微信成功加上,问题也紧随其后,他又一次任由性子,将姑娘惹急了。 「Pla:河豚?」 他坐起身,黑色耳机拉下,挂在脖子上,长睫低敛,盯着屏幕。 真气坏了,消息回得特别快,还带一个强调的感叹号。 「喵贝:有毒!」 啧。北珝眼波流转,也不知被她触到哪根神经,莫名就笑了。视线在四周打了个转儿,面前的客厅陈设摆件全都在他眼前飘过,又全都没被他摄入眼底,他目光是虚的,脑子是空的。 喜欢么? 问题像个死循环,经过一天一夜,又回到原点。 也许吧。 人吧,一旦不和自己较劲儿了,锁心锁情的那道闸一松,各种情绪也就随之开始泛滥。 喜欢么? 行,就是喜欢了又怎么样吧。他烦自己这样拿捏不定,不免有点赌气。 反正从不是个怕事儿的人,嘴角还残留些许被小孩逗乐的笑意,他单手打字,顺应心情向外走。 「Pla:出来,我们见一面吧。」 西贝简直要被他搞疯了,谁要和你见面。 她盘腿坐在床沿,起身的幅度太大,闹出不小的动静,床垫上下颠了又颠才平稳,旁边已经闭上眼进入睡眠的年年眼睛睁开一条细缝,懒洋洋地保持趴窝的姿势没有动。 「喵贝:不见,我不在家!」 「Pla:我去找你。」 「喵贝:说了我不在家!」 「喵贝:你疯了吧,你上我家找我爸妈么难道?」 「喵贝:你冷静点!」 连发三条都没回音,西贝赤脚在床下的粉色地垫上踱来踱去。 回话啊,叫你别来你倒是回话啊。 心下一急,她慌慌忙忙趿上拖鞋,就要往卧室外面奔。 小跑没两步,手机终于又再次震动。 她停在灯具开关所在的转角,屏幕上的白色语音条像烫手的山芋,烧红的烙铁。 西贝心一跳一跳的,有如一颗弹球上上下下不停地蹦。 缓了缓气,点开,调到最小音,贴在耳边。 低低的好似实在没能压抑住的哼笑尾音,成了这段语音的前奏,男人嗓音低沉,混着点儿沙沙的哑,轻柔又缱绻。 “担心我啊。” 西贝小脸腾地着火,满脑袋像是注满氢气,几欲爆炸。 他不会真的下来了吧? 「喵贝:你在哪?」 「喵贝:说话,你在哪?」 「喵贝:赶紧回去,别闹了。」 「喵贝:我爸妈都在家。」 夜已深,轻手轻脚打开门,外面一片漆黑。西洲和林清韵都早早回了卧房。 西贝不想惊动他们,努力让自己走路不发出任何声响。 手机屏幕的光太过微弱,一个人黑灯瞎火地在偌大的家里穿梭,心不由紧缩。点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精神这才稍稍松懈一点。 走着走着,终于有一条文字消息跳出来。 「Pla:在门外。」 ……有毒啊。西贝想给他跪了。 「Pla:别担心,我马上走。」 「喵贝:……」 「喵贝:你真的是河豚。」 西贝没忍住,发了一个“有毛病哦”的动态表情,对他表示一万分的嫌弃。 门外,北珝靠在电梯外的集成墙面上,长腿随便往外抻出一点,一只膝盖微屈。 身上也没多加件外套,还是家里那身休闲宽松的卫衣和长裤,南边窗户开着,灌进深夜瑟瑟的寒风,颀长的身躯在铺满夜色的走廊里异常单薄。 可他却好像无知无觉,脖颈微低,视线凝在散着光的四方屏幕,一动不动。 三个月连轴转的剧组生活,加上回来后尚未调整好作息,眼窝深邃,碎发下的眼睛却看不出疲倦,呈现出一种难言的深静和温软。 他知道西洲对他无好感,但他不怕和他打照面,他想见她,就是这么简单,谁也不能阻止他。就算被抓了现行,他也有万全的对策。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又加深一层坏印象,给自己招黑。 不过他不在乎。在女孩一遍遍提醒他、紧张他之前,他是真的不在乎。 但现在,彻底冷静了。 得回去,不能让她为难,不能再将目前的局势恶化。 喜欢么? 他轻呼气笑了下,抬头,目光在远方灯火的映照下,穿过门口的鞋柜,和地上零散摆放的几双男女鞋,落在紧闭的门扉。 喜欢到肯放低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