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么,西贝觉得,她理解归理解,可奉承和利用是两码事,他动用心计想要利用她,不应该向她道歉么。 这个人怎么这样,理直气壮就算了,看到她还装不认识,一点羞愧感都没有。 他今天穿的依然很随意,天空蓝的T恤,袖口翻起一圈白边,脖间挂一条十字架吊链。 走廊暖黄的光线落在他身上,越发显得整个人懒洋洋,连对她突如其来的责问也表现得无动于衷。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西贝仰头看他,清清楚楚看到,他嘴唇轻轻抿了下,大概是感到好笑,漆黑的瞳仁耀出一点亮光,意味深长。 “是不是跟你道了歉,游戏就可以提前结束?” 游戏? 西贝匪夷所思地望着他:“我和你玩什么游戏了?你这人……” 脑子里划过网络流行的那句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对,无耻,太无耻了。 西贝穷尽毕生语言功力,也只能姑且骂他无耻。 宋宝恩摸不着边际,问北珝:“怎么回事,什么游戏?”北珝不言声,她语气收敛,转而和和气气地问西贝,“他欺负你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究竟谁欺负谁。 西贝点头丝毫不带含糊,她是真被气坏了:“对,他欺负人。” 小姑娘嗓音干脆,掷地有声。 宋宝恩额角一跳,看北珝的目光复杂难言:“过分了啊你,小朋友你都不让一让啊。” 西贝气汹汹的神情不自觉垮掉,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忍住了,又没说。 小孩没什么变化,还和几天前一样,情绪外露,对小朋友的称呼抵触。北珝仗着身高优势,分毫不差地将女孩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捕摄进眼底,确定了她的确毫不知情。 宋宝恩对整件事一无所知,尚还怀揣希望,他懒得解释,没泼她冷水。 天上不会平白掉馅饼,这次试戏不会成功,不过是白跑一趟腿,给他点教训,洗洗眼,长长记性。 他心情其实没宋宝恩想得那么糟,谁家养出个小白兔一样的女儿,在外被欺负了都会火冒三丈,找上他情理之中。 虽说是余昊闹出的乌龙,可说到底,他那天也确实挺混蛋的,事发之前,伤人的局面就已经存在。 小姑娘哭着跑了,他不可能特地上门去给她赔礼道歉,低头认错不在他人生的字典里。所以当宋宝恩电话告知小孩父亲找他试戏,还是配合对方探班的行程安排来云城试戏,他便顺水推舟,没有半分迟疑点头答应。 有人想整他,他就把自己送到人家面前整。不冤。 西贝蓦然发现,男人薄唇挑起的弧度有明显逐渐加深的趋势,愣了愣,随即忽然反应过来,他一定是在笑她。 “你笑什么?” 西贝觉得,她当真是一颗真心喂了狗,他是她有生以来遇到的,最不可理喻的人。 “你一点羞耻心都没有的么?” 西贝勇敢上前两步,走到他眼帘下,眼睛圆睁,拉近彼此的距离,仰视他。 幸好她对他这张脸隐约有了点免疫力,可以一瞬不眨、脸不红心不跳地用目光对他进行深切谴责。 “你是怎么长大的?嗯?老师没教你做人要懂得尊重,只有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么?” 安静。 只有客房走廊里虚无缥缈的风在空气里盘旋。 西贝只勉强到北珝肩膀的位置,白底绿条纹的修身T恤搭配一条浅灰色的百褶裙,便是她今天的上下行头。带点运动范儿,比前几天稍显成熟,如果忽视她那张童颜的话。 宋宝恩忍着笑,退居一旁悄悄打量她。 裙下的那双长腿又细又直,有点过分抢眼。 从头到脚,不动声色地将小女孩在心里打了个分值,宋宝恩抱臂托腮,稍作思忖,随即眼尾一掀,扫向被小孩教训完后,好半天没任何动静的当事人。 不是吧。宋宝恩惊奇,坏脾气的人居然吃瘪了? 四目相对,女孩的鼻尖沁了点汗液,额上刘海微微有些凌乱,睫羽轻颤,强撑着,不让自己眨眼,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气势不倒。 北珝嘴角的弧线,收敛后又重新慢慢挑起。 他不说话,由着她鼓唇瞪眼,一脸严肃,一脸不认同地怒目而视。 一秒钟过去。 她鼻尖又多了一滴汗。 两秒钟过去。 两边腮帮肉眼可见地产生波动,她开始咬牙。 三秒钟过去。 耳朵红了,从耳根向着脸侧蔓延…… 水蜜桃味的淡淡甜香萦绕鼻端,北珝舌尖轻舔过下牙床,想起那天脑海中无聊闪现的一个大体形象。 一只水蜜桃馅儿的软包子,很好欺负。 北珝忽然就又生出点逗她的念头。 这回和无聊无关,或许可以算是一种自己也解释不清的冲动,对着这个认真教育自己的小孩,无视掉她是自己的粉丝,无视掉她父母是谁,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可爱的小妹妹,一个眼神纯净,勇气可嘉地谆谆教诲他,却渐渐快要绷不住的小妹妹。 于是,西贝仰起的视线里,北珝突然一点一点,垂头靠近。 他戴着的鸭舌帽几乎快要贴上她头顶上窜起的碎发。 一双黑眸深静如潭,他平视她的眼睛,勾唇浅笑,低沉的嗓音懒懒的,是身心放松的状态。 “教了啊,不就是你么,小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