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临钧探查完尸首上的羽箭,又瞄了眼前方灯火辉煌的望月楼,才面色讪讪试探着向洛织欢小声问道:“陛下,天冷夜凉,姬家援军也要稍刻才能赶到,您受伤颇深,不若先去这望月楼暂避下?”
话刚说完,男人似乎也觉得这太过荒唐,自己怎能让堂堂女帝去青楼歇息,就又连忙摆手道:“罢了,罢了,是臣唐突了。”
瞧这架势,自家三叔一看就是这望月楼常客,亏得他以前还一直以为三叔是位不近女色,专注剑道的江湖侠士,姬星野心中对自家三叔的伟岸形象就这样砰的一声坍塌崩溃了。
眼见男子满脸自责神情,洛织欢觉得姬家对自己实在付出太多,哪怕自己这三舅有些不雅爱好,例如三更半夜偷听自己与苏逸墙角这种流氓行径,但本质上,三舅还是关心爱护自己的。
便尽量露出些笑颜,含笑道:“我今日就是与星野和苏逸在此地吃得饭食,三舅无需多虑。”
听至此,轰然一声,姬临钧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倒了,这怎么行,自家乖巧又温顺善良的小外甥女怎能光天化日之下去逛青楼,怎能真得成为世人口诛笔伐的昏君。
男子猛地摇摇头,不对,这一定是有人在旁蛊惑,谁是这个奸臣贼子?
“说,是你还是苏逸那个贼崽子,怂恿陛下去望月楼的?”剑尖在夜间泛出点点寒光,也将姬星野惊得连连后退。
瞄了眼剑拔弩张的男子,洛织欢哪里还能不知他这是在想些什么,逛青楼被家中长辈撞见属实有些丢人,少女心中不禁泛起做贼被抓了个正着的感觉。
她迅速将被长剑指着的姬星野拉至自己身后,又偷偷瞥眼示意其不要多话时,才和起稀泥道:“那就在外面等姬家来人吧,左右不过几刻钟,我受得住。”
这时姬星野却自洛织欢身后探头怒声道:“三叔你还有脸说,还不是你在家中老与别人谈论望月楼,害得我以为这是家饭菜极好吃的酒楼,否则我又怎会建议陛下前去。”
这小子甩锅能力可以啊,洛织欢眯眼瞧着悠得仰头望月的男子,又转身瞧了眼身后少年,对望一眼,不禁对其露出些赞许笑意。
“望月楼饭食确实是极好的,三叔我啊,也最喜欢这里的饭食了,所以才一直对其赞不绝口,星野你下次就不要再带陛下来这种模棱两可的地方了,毕竟影响不好。”
负手望月的男子不咸不淡的说完,才重新看去望月楼紧闭的大门,接着又道:“这望月楼也属实该死,陛下在外遇难,它竟然还想着独善其身。”
语气悲愤的说完,姬临钧手中长剑就猛地向前飞出,带起片片凌冽寒光,瞬间就将望月楼巨大的雕花朱门搅得稀烂,他心中憋气,竟是将其全部撒向了这无辜木门。
又挥手带起武道内力,将散射来的木屑统统拦住,才朝向硝烟后的楼内众多打手沉声倨傲道:“姬家办事,尔等还不速速退去。”
“呦呦呦,这不是三爷嘛,您可有几日未来了,仙儿姑娘可一直和我念叨着你呢。”却是为首的陈妈妈见来人竟是姬临钧后,马上挥退了众多打手,走向前赔起笑来。
在洛织欢与姬星野探究目光中,姬临钧收剑后很是冷漠的朝陈妈妈说道:“我和你很熟吗?”
“三爷您这是怎么了,您不和我熟还和谁熟,这望月楼那次来了江南头牌我不都提前告诉你,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吃干抹净不认人是吧。”
老鸨很会做戏,当下就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起来,连累其白花花的胸脯都在抖动,晃得姬临钧也是一阵阵头大。
“行了,行了,你快去收拾下天字一号间,再把你们楼内那位女医师给我找来。”
老鸨瞄了眼男子身后的血衣少女,心中也是大惊,竟真得被自己猜中了,且看这地位,想来在姬家相当受宠,心中也不禁后起悔来,当时她听到军弩独有的裂空声,不想着独善其身,而是开门将少女迎进来就好了,这般还能与姬家结个人情。
可转念一想,如今自家的幕后老板就在楼内,姬家又如何,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妙。
堆满了笑脸,老鸨恭维话中却也不乏硬气,“三爷,这天字一号间已是被我家老板用于宴请贵客,你们不若随我去地字一号间?”
被人当着外甥女面拒绝,大感丢人的姬临钧正要拔剑指去却被洛织欢开口止住,“没关系的,就这样也挺好。”
又对向谄媚老鸨,洛织欢微微拱手道:“也麻烦您,使人去把外门那具尸首移放屋中好生安放,等会姬家就会来人将其带走。”
礼貌乖巧的少女总会惹人喜爱,更何况是身份高贵的世家小姐,陈妈妈马上侧身让开,而后发自内心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既是小姐吩咐,我们自会照做。”
见外甥女已经下了决断,姬临钧重重哼了一声,他正要收剑回鞘,这时二楼栏杆处却有道阴沉笑声传来,“哈哈,我望月楼活人可进,可不放死人尸首,晦气。”
隐忍着怒气,洛织欢抬眼望去,却是名堪称妖媚的蓝眸瞳孔男子在说话,以及他身边那位依旧风采无双的白衫女子,正是之前有过几面之缘,就已经在她心中与苏逸并列的狗女人,宁白。
自己满背鞭笞虽是拜苏逸所赐,但相当一部分也是因为宁白,洛织欢其实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何想让自己下江南的宁白会故意将那条白色帛带透露给苏逸,最后却又于临川江大战中不惜人力物力来救自己。
洛织欢在看宁白,而楼上宁白也在看她,
宁白再次看见这位令自己只一面就沦陷的女帝,心中尽起波澜,鼻息也渐渐粗重起来,
少女那身华丽衣袍上的殷红鲜血早以干涸,只留下片狼藉,而她面色苍白也无初见时的娇俏红晕, 更明显的则是少女双眼中再无昔日温软柔顺,取而代之的则更多是坚毅。
喉咙发紧,宁白没有质问少女那日为何宁愿跳江,也不愿跟随自己下江南,她只是语气微颤道:“你,这些天过得可还好?”
再也不愿与这种心机深沉的人打交道,洛织欢明显带了些疏远意味,语气快速道:“承蒙挂念,朕在姬家过得还不错。”
“宁白,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那个废物女帝?可是人家对你也不怎么上心啊,哈哈。”
“王舒平,我的事还不用你管,给我闭嘴。”被身旁男子出声嘲讽,宁白当下冷眼朝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