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姬家那辆鹤立鸡群的奢华马车,也早早守在门口,车夫则侍立在旁沉默寡言并不多问,只是道了句,“小姐,请上车。”就已经躬身搬出马踏,恭谨放于少女脚旁。
站在马车脚踏上,晚风微凉,洛织欢青丝扬起,她心中则还想着姬星野与苏逸的拌嘴,不免有些好笑,挽起裙摆,正要弯腰进入。
洛织欢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一直在发颤,总觉得四周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她回眸望向马车周围,只发现一片安静祥和,就连老鸨还在门口对自己挥手示意,并没有什么异样。
安静?这里可是青楼门口,对望月楼这片勾栏所在之地来说,夜才刚刚开始。
心跳得越来越快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洛织欢立刻转身跳下马车,连马踏都不曾落步,晃了晃身子,她直接以手撑地蹲坐在了冰凉街道上。
只不过刹那,忽有数道粗如成年男子小臂的利箭,呼啸挟风,狠狠地砸向了马车,这辆特制的奢华马车瞬时就散成无数碎木溅向空中。
巨大冲击力也带起道道气浪直接将洛织欢掀翻在地,她下意识的以手做挡,却带来割肉破骨的疼痛,她只觉自己胳膊中像是被扎入无数根细针,想来是那些四散的木刺所带来的。
头晕目眩,洛织欢洁白裙袍上满是细碎血珠,她晃了晃脑袋,缓缓自地上爬起,一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织欢小心,快躲开。”
“陛下,陛下,快闪开。”
其实当耳鸣感微微消散,洛织欢能分清那些警示提醒到底何意时,就已经有些晚了,她能感受一道凛冽杀机正向自己冲来,破空锐气甚至都要撕裂她肌肤。
深邃瞳孔紧紧盯着这道锐利箭头,洛织欢很快认命的阖上了眼皮,就当做了场梦,一切都结束了。
破窗而出的苏逸此时气机显露无遗,不要命宣泄出的磅礴内力甚至在空中都带起道道白烟,尽管如此,苏逸见此情形还是阖上了眼,泪珠也断了线流出,身为武道巅峰的她怎能不明白,自己这次真的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好像没想象中的那么痛呢,撇起嘴角,洛织欢觉得自己生为帝王,死得应当豪情些,笑着死掉倒也不错,或许还能有人称道番。
只是,好像除了肩胛骨那里传来阵剧痛后,在没有其他了,难道帝王真有气运护体?
缓缓睁眼,洛织欢此时的俏脸却愈加苍白,自己当真可笑,这世间哪有什么帝王气运,从来都是以命抵命。
洛织欢轻轻将自己身前屹立不倒的男子放下,她也第一次看清这名默默无闻的车夫真容,男子帽檐下只有一张毫无特征的脸,既不老也不年轻,既不胖也不瘦,脸色也因失血而微微发白,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甚至总结不出特点。
少女雪白衣衫早被汗水与血水浸透,再染着车夫喷溅出来的鲜血一时将洛织欢变成个血人。
“陛下,没,没事吧。”
“我无事,我无事,你呢,你没事吧。”洛织欢颤着手捧起中年男子的脸连连发问。
男子缓缓抬手拨开少女胳膊,仿佛怕少女沾染上什么污秽般,而后他不顾伤势,口中甚至都吐出些细小肝脏碎块,他提起最后丝气力才沉声道:“为陛下而死,是姬家子弟的荣幸,我,我没给姬家丢脸。”
捧着男子脸庞,洛织欢久视无言,而后突兀的猛然爆发道:“荣幸踏马啊,荣幸踏马啊,人人都是爹妈生养的,你凭什么要为我去死,凭什么啊,你别想我记住你,你别想。”
“醒醒啊,你醒醒好不好,好不好,求求你了。”
跪伏在男子逐渐冰凉的尸身上,洛织欢慢慢地已经再也哭不出来,她现在心中只有无尽无边的愤怒,以及对自己无能的深深憎恶。
苏逸早已落地,现在她心中是极尽的喜悦,没有人知道自己听见利箭刺肉破骨之声时,她是多么的绝望,而当她睁眼再看时,织欢竟还是那个织欢,而不是预料中的破碎血肉,死掉的也不过是位尽了忠心的姬家车夫。
与姬星野四下警戒着,见再无暗箭袭来,又见织欢情绪逐渐平复下来,苏逸才上前满是自责深切的问道:“织欢,你的伤。”
少女听声陡然回身,她扑倒在女子脚旁,像是抓到了根救命稻草,染满鲜血的纤手在苏逸白净衣衫上印出道道血印,洛织欢不住地恳切道:“苏逸,苏逸,我求求你,你去把凶手杀了好不好,不,你去把他们都抓来,由我来杀好不好,好不好,我求求你。”
“我求求你了。”
扶起少女拥入怀中,苏逸轻轻拍着少女瘦削后背,默然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