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黑窄袖官服的少年姿态傲然的骑坐在马背。他眉眼冷峻,天生就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原本还拥挤的人群自觉为他分开了条路,有些胆小的更是低下了头避开。
现如今盛京城里头,没有谁不认识这位内廷缉事司的徐大人。
妖后一干党羽或抄家或斩首,皆由他亲自督办。行事狠厉决绝,乃是新帝手里最利的刀。
谢襄宁死死咬着牙,血腥气息在唇齿间蔓延。
当日宫变,是此人同翊王里应外合,接连打开几道宫门,是宫外兵马长驱直入。
也是此人,弯弓一箭刺入了她阿姐的心口。
那几日,她喝了药睡得极沉。半夜里忽然被外头声响吵醒,连唤了两声不见人,就披了件衣裳去前殿。
殿门大敞着,殿外火光映天,刺得她极忙抬手去挡这样的光亮。她从指缝里看见,坤宁宫门口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
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阿玲就窜出来拖着她往里头跑。
“别看了!快跑!快跑六小姐!”
那些药吃得人昏昏沉沉的,可她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
她的阿姐呢!
她回过头,看见坤宁宫的殿门外站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嗖——”
一支羽箭直刺而来,那人晃了晃,发间的金钗也好似不堪其重,直直坠在了地上。
“阿姐!”
她看见弯弓之人,嘴角衔笑。
……
徐观!
此时此刻,仿佛有一道怨怒,要从谢襄宁身上脱窍而出,冲上去向此人索命。
马背上的少年似乎有所察觉,忽然侧过了头,疏漠的眸光投了过来。
视线相交,谢襄宁只觉那双眼里全是血腥杀戮,当即呼吸一滞。可紧接着,她就见此人朝着自己点了下头,便收回了目光照旧前行。
他……走了?
谢襄宁心口急跳,后怕如潮水一般涌来,竟压着她脸色比之前还难看上几分。
要不是现在自己的是卫国公世子的身体,对上徐观的那一瞬就只剩一条绝路了。
旁人或许不认得她谢襄宁的样貌,可徐观却不能不知道。
谢襄宁握着桌子轻轻喘息,她甚至有些庆幸此刻的自己不是“谢襄宁”。她忽然想到什么,猛的转过头——
原本裴予坐的地方,已经空着了。
谢襄宁急忙四处张望,才看见裴予站在柜台拐角的地方。那地方,堪堪好避开外头探入的视线。
她不由松了口气,走上前去认错。
是她鲁莽在先,险些连累他也陷入险境的。
只是虽然有人愿意认错,有人却不予理会。
裴予神色淡淡,回去路上也再没半个字出口。
等回了鲤园,也是径自去了书房。他倒也的确是有要紧的事做,这一趟大理寺之行颇有收获。
虽然魏兰月已死,季封受贿案陷入僵局,可也算了了此人的后顾之忧。
再则,季封谈及的两淮都转运盐副使魏子林横死一事,他要先梳理信息。
此案一旦确凿,牵连恐怕不小。
等这一应事忙完,已是第二日下午。
书房外有丫鬟来报,说是世子爷身子不舒服。
裴予闻言心头就有些生邪火,索性将手中握着的那只笔往桌上一扔。
“啪”的一声,不轻不重。
却唬得来传话的小丫鬟大气都不敢喘,立即又补充:“奴婢这两日送去的饭都没动,又因世子前头吩咐过谁都不许进去伺候,所以奴婢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了,只求着姑娘进去看一看。”
裴予一笑,是气极之笑。
他这身子先前每日晨起练剑,怎么换了个人用就这么不经用了?
无非“娇气”二字罢了,缘由大约就是昨日在街上遇见的那事。
虽是如此想着,裴予还是搁下了手中的事,起身去了锦澜院。
一进内室,看见躺在床上之人的面色,裴予便发觉不对劲。只见谢襄宁紧闭着眼,脸色苍白,就连双唇都有些的枯涸。
他立即抬手试了试她的额温,烫得惊人。
“谢襄宁。”
裴予接连唤了几声,她都没睁开眼,眉头却是时不时的紧拧着,有眼泪从紧闭着的眼尾滑落入枕头,像是极为难受。
“阿姐!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