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予缓缓弯下腰,捡起那段细枝在手中随意把玩。“朝廷明文规定,无故入人家者,杀之无罪。”
“……咳咳!”
蒋缜被“杀之无罪”四个字呛得接连咳嗽。这小姑娘生得这般娇柔,怎么说话这么厉害?
“不是‘无故’,我来找世子表哥的。”
说来也是奇怪,那日害得他落水明明就是这人。可此刻见了面,蒋缜心里还是极高兴。
“守门的婆子不放人进来,我才想的这法子。” 蒋缜朝四周看了看,并没看见其余人。
“你可别叫唤,要是表哥瞧见我这样,少不得要啰嗦。”
被人如此议论的裴予不禁挑眉,啰嗦?他向来是能动手,便不动手的。
偏偏蒋三少爷乐颠得很,扶着树干打算往下跳,丝毫不知自己面对的就是那位世子表哥,且正准备向他“下黑手”。
“嗖——”
一声不大的清啸,指头长短的木枝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打在了少年的小腿上。
蒋缜痛得直往后倒,直接就从那棵不怎么高的树上跌了下来。痛上加痛,就忍不住嚎开了嗓子。
“疼、疼、疼……!”
这动静,实在不小。
将园子里的仆役几乎都惊动了,急匆匆的往这赶。
裴予也不上前,就站在廊下抱着臂看他,似笑非笑的开口:“看来蒋三少爷翻|墙的本事还没练到家。”
蒋缜的脸滚烫至极,手脚并用的爬起身。其实疼倒还是其次,他就是觉得丢脸。
太丢脸了!
***
李婆子赶了人出府,又叮嘱几个仆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巡园。
她这一番下来,身心俱是有些疲。
鲤园常年空闲,李婆子自然也就养出了一身懒散。
主子那她不必去回话,因此也就回了自己那屋打算躺一会。
哪知刚推门进去,就有道身影腻了上来,挽着李婆子的胳膊亲亲热热:“姨娘可回来了。”
“姑娘家得坐有坐的规矩,站有站的规矩。”李婆子拉开搭着自己的那只手,将歪靠在自己身上的相思给扶正了身子。
她倒不是不喜欢这外甥女,不过就是见不得她这坏毛病。
相思也不是身来就骨头轻的,从烟花柳巷出来的即便是还没正式挂牌破身,总也是老鸨多年调|教出来的。
所以即便离开那地方,习性做派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得掉的。
不过,相思懂得察言观色。见她姨娘不快,当即就收敛了好些。
外头日子不太平,前些日子惊雀楼被查封,开不了门接不了客,老鸨索性打发了好些人走。
相思没别的去处,京里唯一能落脚的地方就是李婆子这。她这姨娘要是也厌了她,就真没地方去了。
“姨娘快先跟我说说,那刚才歪脖子树上的是什么人?”
李婆子先是一愣,旋即问:“你怎么知道有人爬了树?”
这屋子在西面,和那鲤园里唯一的歪脖子树可隔了两进院子,瞧不见。
相思不是鲤园的下人,李婆子这是偷偷收留她住下的。本也没什么大碍,偏偏没两日世子爷住了进来。
李婆子再三嘱咐过相思,叫她不许出这西院。
“我听见园子里动静大,就站咱们院门口远远看了一眼。是冯四路过时,同我提的两句。”
其实相思是偷摸溜出去的,而且已经好几回了。
鲤园人少,她站在锦溪院外,远远看见过在窗边上的世子。
矜贵俊朗,斐然如玉,再加上显赫的出身,相思怎么能不心动。
今日她原打算去找找机会,却没想到偷瞧见了那样一幕。
啧啧,可真是不要脸的!
她们楼里的姐妹遇见个翻|墙的浪荡子,尚且要拿了竹竿去敲打驱赶。
世子外室却还笑着同人玩笑!
“姨娘,那人好像同世子的外室关系很不一般……”
李婆子甩了她一眼,“别胡说。”
这样的话,岂不是在打世子的脸?
且不论那两人是不是真的不清不楚,要是他们当下人的真敢碎嘴,怕也是没好下场的。
“那位姑娘,是个厉害的。”
李婆子和衣往床上一趟,若有所思的叹了一句。
有什么可厉害的。
相思不以为意,真厉害就该住在卫国公府了,哪还能被没名没姓的养在这!
何况,那位姑娘美是美,却是整日里架子端得跟什么一样。
恐怕就算到了床上,也没什么滋味。
想到这,相思忍不住捂着嘴娇娇的笑,一扭腰就往院外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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