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轻水嗤笑了一声,施施然的起了身,手搭在上了一旁的丫鬟手臂,“妹妹说笑了,我可不是那般小心眼儿的人,天色不早了,今日也乏的很,我便先回去了。”
唐轻水带着丫鬟离开了桃苑,没走远时,她脸色阴沉,“看清楚了?”
那丫鬟重重的点了点头,“都看清楚了,千真万确。”
唐轻水满意的笑了,余光却是看向桃苑卧房那未灭的灯,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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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轻水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却弄得唐轻惹和桑绿都是猝不及防的。
好在她也只是说了灯会的事儿,其他倒也没提。
桑绿伺候着唐轻惹更衣时,心里还是没忍住,问:“姑娘这般轻易答应了,就不怕四姑娘在灯会上暗中使绊子?”
唐轻惹握着手里的汤婆子,慢吞吞的爬到了床上,坐稳时才说,“我便是不答应,这绊子往后也少不了的。”
不过是迟与早的事儿,又何必纠结这一天一两天的安稳日子。
她倒是有些好奇,这次唐轻水是生的什么打算。
桑绿听了,却不以为然,她将床幔掩好,略有些无奈,“哎,奴婢猜,姑娘是舍不得那灯会,便借着由头出去,哪里是什么旁的原因啊!”
被拆穿心思唐轻惹巴掌大的小脸莹润里带了些红意,她软软的腔调里带了些强撑的小心虚,“才不是呢。”
少女声音脆生生的,很是认真,外头的桑绿听了,笑出了声。
唐轻惹耳根红通通的,她拥着被子靠坐着,趁着几分朦胧不清的视线,偷偷将一只小脚从被子里伸出来。
“你方才说这簪子是借的,是…苏先生的吗?”
桑绿也没多隐瞒,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奴婢找了一圈没找着,便询了苏先生。”
唐轻惹听这么一说,这才将手里偷偷拿来的簪子仔细瞧了瞧。
这簪子玉质通透玲珑,应当是极纯正的紫玉打造的,而且上面雕工细致,看着这细纹,像是紫藤虬枝,好生漂亮啊。
她先前以为是随意找来的,根本就没仔细瞧,如今一点点细细的看,才知道这簪子是个宝贝。
唐轻惹素白的指尖拂过上面的纹路,声音轻柔飘忽,“过几日,你便将簪子归还给苏先生吧。”
桑绿在外头接话,“苏先生说了,簪子本就是女儿家用的,若是姑娘不要,让奴婢直接丢了便是。”
隔着一层床幔,唐轻惹看不清桑绿的神色,可是听那口气说的也不像假的。
她眉间微蹙,小脸也皱了起来,浅黄色的烛光照在她面上,透着那镂空的阴影,斑驳陆离。
桑绿只瞧见榻上的少女低着头,不知在瞧些什么。
“姑娘既是喜欢那簪子,收着便是了。”
唐轻惹鼻腔里冒出些小小的哼声,并未接话,倒是桑绿自个儿先出去了。
里屋的灯并未灭,唐轻惹动作间,玉色的袖口里那紫玉簪子便露了出来,躺在她洁白的掌心中。
“才不要你的簪子呢。”
她气哼哼的想着,便甩手将那簪子扔在了床角,裹着被子躺下了。
……
夜色浓重,院里寂静无声,里屋的烛火早就熄了,只余这夜色外的皓白明月。
软榻上,桃香扑鼻,四处都是甜腻香氛的女儿香,而少女正香甜的睡着。
偶有翻身时,才渐渐露出软枕下压着的紫玉簪子。
这夜色不明,倒也像少女的心思般复杂,怎么也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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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三,城里的灯会开始了。
唐轻惹一大早起来时,是先去了钟翠庭药浴,过了午时才回来的。
今天比上一次得了经验,也就之前熟悉起来,早早便收拾好回来了。
气派十足的马车从那钟翠庭驶回来时,唐轻惹便又窝在里头休憩。
可是逼仄的马车里四处都飘着些佛香,扰得她心里乱乱的。
苏怀瑾今日并没有来,所有的事项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只是,没见着爱捉弄人的男人,唐轻惹心底总萦绕着些散不去的惆怅感。
好在午后忙着收拾晚上出去的事儿,也就没能让她有时间多想,没一会儿就将钟翠庭的事儿,给忘到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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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一刻,正是入落时分,天际最后一点的光亮也被染成了墨色,整个京城里都回荡着热闹的笑声。
沿河的长柳枝丫没了几片叶子,可是那些颜色各样的灯一路挂着,张灯结彩,喜庆极了。
平常这时分,家家户户的百姓大多数都是刚吃过晚饭,可是今天却明显看得出,大伙儿都是赶早来的。
这街道中央,卖花灯的小贩满脸的笑吆喝着,围观的也是猜谜的猜谜,看杂耍的看杂耍,好不热闹。
唐轻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帽子下的一双水眸左右忽闪的,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今日晚时出来,她就没戴帷幔,为了不那么惹眼些,连大氅都是深色的,全身上下裹得一丝不漏。
再看看随之而来的唐轻水,却是一身水红色的披风,鬓发挽髻珠头粉面的像是花了不少心思。
她一出现,就有好些人面露惊艳的看了过来。
唐轻惹藏在帽子下的小脸,看得并不大太清,她虽是觉得视线受到些遮拦,却觉得,那丝毫不影响她看花灯会的。
她扯着桑绿的袖子,指着不远处的杂耍摊看,软软的撒娇,“桑绿,我们去那处瞧瞧吧。”
桑绿无奈,便只能带着人过去。
杂耍摊是围了不少人的,她们来得迟,根本就进不到里面去,听着里面一群人拍手叫好,唐轻惹越发的好奇。
只是,没等她往里头迈出一只脚,便又被后退的人挤了出来。
踉跄了两步后,后背就撞上了人。
“对不起。”
唐轻惹赶紧道歉,猛地回头时,却帽檐压住了视线,她根本看不清人脸,却是能感觉到,头顶被人用手轻轻的揉了揉。
温润宠溺的男声渐渐传入了她的耳中,“怎么不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