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陆笙从小就善于寻人,因为她的心思向来缜密,观察力又好,小时候只要茱茱做了什么顽皮的事怕被挨骂,一定会找地方躲起来。
而那个地方只有陆笙知道。
从朱家别墅的后门走出去,是一大片绿地。沿着绿地一直往前走,穿过稀疏的树林,是她们儿时的“乐园”。
一轮杏黄色的满月已经悄悄从山嘴处爬上来,夜晚的树林太过于安静,粗壮的树干被月光照射出张牙舞爪的剪影。穿透树林的风沙沙作响,鸟儿呜咽般的鸣叫声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朱茱曲膝坐在石凳上,遥望着漫天星斗,心里却酸楚无比。
“茱茱━━”
朦胧的泪眼遮挡了视线,恍惚间朱茱听见一道温和柔美的声音,还有一个颀长的身影朝她慢慢走来。
是陆笙,她来了,她的阿笙找到她了!
“阿┄┄阿笙!”朱茱霍地扑进她怀中,吸了吸鼻子,佯装的坚强在见到她时顷刻瓦解。
陆笙没想到她会突然抱住自己,僵直了身子忘了动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你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吗?”
“阿笙┄┄”朱茱低垂着小脸,长而弯翘的睫毛轻轻翕动,声音有些发涩:“猪爷爷他┄┄他不要我了┄┄”
许多年不曾看到朱茱哭了,小时候她总有法子安抚朱茱的哀伤。可此刻,陆笙却显得手足无措,心也因为她的哭泣而绞紧。
她抬手,食指轻轻抹走朱茱脸上的一滴泪珠,柔声问:“怎么哭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董事长最疼你了怎么会不要你?”
“今天我的同学茱莉亚来找我┄┄爷爷就知道我没有去学企管的事了┄┄他很生气┄┄他让阿娟把我的画全扔了┄┄”朱茱鼻头好酸,紧紧咬着下唇,就怕发出一声哽咽,可是怎么也止不住那滂沱而下的泪水。
“所以你就和董事长吵架了?”
“唔!”朱茱的哽咽渐渐变成小声的哭泣,肩头轻轻抖动着,把哭声都掩埋到陆笙充满茶香的衬衫中:“阿笙,我不想惹爷爷生气的┄┄可是,我好想我的爸爸妈妈┄┄我好害怕┄┄怕忘了他们的样子,所以┄┄所以我每天都会画他们,想象他们四十岁、六十岁、一百岁的样子,把他们画下来┄┄”
陆笙看着她脸上的伤感和脆弱,心疼得不行。
朱茱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懂,失去亲人这种撕心裂肺的伤痛她也曾体会过。虽然心里的创伤终究会随着时间慢慢愈合,但也是因为时间流逝,父母的样子会渐渐在心中变得越来越模糊,模糊到记不起,那该是多么可怕。
她用力将朱茱搂入怀紧紧抱着:“乖,别哭,我去跟董事长谈谈,他会同意让你继续画画的。”
朱茱觉得难以抑制的委屈,窝在她的肩头仍在流泪:“不会的,他不会同意的,他根本就是个老顽固。”
“你向你保证好不好?”陆笙安抚似的来回轻抚她的背:“以前我答应过你的事由哪件没办到?难道你不相信我?”
朱茱抬头看她,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就像挂着晨露的小草般惹人怜爱,她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
“嗯,当然。”没有纸巾,没有手帕,陆笙只能用指尖拂去她颊边的水渍:“不要哭了好不好,再哭下去就要引发泥石流了,我们就回不了家了。”
朱茱噗嗤一声,破涕为笑,随后小脸又垮了下来:“回家?我不要回家,我还在生气,我还没原谅猪爷爷呢!”
这丫头自己做错事,还有脸生别人的气。陆笙无奈地叹口气,语气更加柔软:“也不要去我家么?”
朱茱呆了一秒,随后眼中再无泪水,脸颊笑出两个俏皮动人的酒窝:“要,我要去!”
事实证明,把朱茱带回家是一件多么不明智,不理智的事情。
一进屋,她那副可怜样瞬间消失,就跟出差一个月刚回家的女主人一样,特别自然地在屋内溜了一圈:“诶,壁纸图样太丑了。”又扫一眼:“窗帘颜色也太土了。”
“冰箱里面除了鸡蛋培根就没菜了啊?请我来也不准备点好吃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陆笙额前垂下三条黑线:“呃┄┄太匆忙了,明天再备。”
“好啊,明天下班逛超市顺便买个料理机吧,我看到厨房只有咖啡机,福婆婆说女孩子要常喝杏仁茶皮肤才会好┄┄逛完超市再去逛家居店,刚刚我也进你房间看了,床垫太硬┄┄”
陆笙彻底石化了,蹲在地上思考人生,她到底是放了个什么样的人进家了?
“那个┄┄我去给你煮杯鲜奶,你┄┄”陆笙看她自来熟的主人样,默默把“你随便坐坐”咽下去。
当陆笙洗好澡把鲜奶端给朱茱时,却看见她竟然穿着半透明的睡衣躺在自己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