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得手,宁越非但没有感觉到一丝兴奋,还有血液倒流之感。她只觉自己手脚冰冷,如身坠冰窖一般。
她自幼接受古武训练,精通无数种杀人的技巧——但这还是第一次,她真的对一个活生生的人痛下杀手。
她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年幼时初拜入师父门下时,师父令她跪在历代师长面前发下的誓言: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不然绝不可使用所学之技伤人。
功夫,就算被包装得再像强身健体的艺术,它的起源也还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技术。
以弱胜强,以小博大,恰是武术的真谛。
但武术本身又确实是为了守护——守护身边的人,守护珍爱的事物。
弱小的人们之所以要学武,无非是不惜一切代价都想要变得强大之故。
宁越在现代所拜入的师门,其实只精通一门技艺——杀人之术。
这门技艺,在□□成为主流的现代早已式微。有了枪械核武等高科技武器,还有多少人会把这肉身相博的杀人之术放在眼中呢?
而宁越,就是这门技艺这一代唯一的传人——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代传人。
她精通所有的杀人技巧,但在她短暂的一生里,却从来不曾用这些技巧夺走过任何一人的性命。
她的师父曾经告诉过她:他们这一派,虽是为了杀戮而生,但更是为了守护而生。不为守护而起的杀戮,正是他们这一派最大的禁忌。
在和平的年代,世间已经不再需要他们了,若能让他们顺应时代的需求就此消亡,倒也全了创建这一门派的开山祖师当初最大的心愿。
其实,若不是遇到与门派有缘的宁越,她的师父本来已经决定不招收任何弟子,让这技艺在自己手上终结的。
“可是,如果永远都不能用,那我学这些本事来,又能做什么呢?”彼时幼小的宁越曾经仰着脸,不解地问过师父。
“现在肯定是不能用的。”她的师父和蔼地摸着她的头发,笑着对她说,“但是,阿越,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是非常非常大的。也许就会在你想不到的时候,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你就会遇到必须要动用自己本事的时机。”
当年的宁越还太小,并不明白师父这话的意思,她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把这些话牢牢地记在了自己心里。
但一直到她死于车祸的那天到来,她也没能想明白师父所说的时机究竟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降临。
可当她在这个世界苏醒,拥有了宁王的身份时,她就明白了。
呼唤她来到这里的,正是这个“时机”。
而她毕生所学,正是为了这个世界而准备的。
宁越心中惊涛骇浪,但手上却分秒不停。
她手上的金簪带出一串血花,又扎进了右侧一个刺客的颈侧,接着是第三个……
连杀三人,宁越停住了手——那金簪本就不是正经兵器,在宁越的连番重击下,它终于折断了——那半截簪尖还插在最后被杀死的刺客咽喉上。
宁越皱了皱眉,甩开簪子,把尸身上的弓箭一把抓在手中,朝红衣少女藏身的所在喊了一声:“走!”
红衣少女不知何时已从藏身之处跑了出来,手中也拿了副弓箭——是才从死去刺客身上解下来的。
这些刺客的计划应该就是围堵、把猎物逼下悬崖,所以个个身上都只带了弓箭这一种兵器。
宁越见她不需自己操心,便往树后退了两步,边走边连放两箭,再次成功收割走两名刺客的性命。
那红衣少女眼见她不多时已斩获了五条人命,也不甘示弱,躲回树后放了一箭,竟也是一击即中。
红衣少女得意地扬起下巴看了宁越一眼,眼中满是“我很棒吧?快表扬我!”的意味。
宁越哭笑不得,也不愿跟她这样的孩童行径多作计较,直截了当地下了令:“跟我走!”
三十余人的包围圈,不过须臾间,已缺了六人,密不透风的包围网终是现了破绽。
宁越当机立断,拉着少女便冲出重围,直朝着山坡的方向跑了过去。
——那是宁越惯常跟着缘休师父修炼的所在。若她们运气够好,就能在那里遇到发现情况不对折返回去的缘休;就算没遇上,那儿也有一处湍急的河流,足够她们逃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