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江两岸拥簇着大片桃林,风过花落,洋洋洒洒飘进满载霞光的江水之中随波荡漾。花枝摇曳间依稀可见桃林里占地极广的白墙黑瓦,气势非凡。
作为溱江府衙唯一的女捕快,清也可以说是声名远扬。为了防止白家有人认出她来她扮了男装搀扶着一瘸一拐还发着低烧的李大婶穿过其中一片桃林,进了守卫森严的白府。
二月的天气,没有阳光的深宅中依旧阴寒。后厨里进进出出的丫鬟伙夫们忙的热火朝天,长廊下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数十个大木桶,里头皆是今日宴席要用的上等食材。
带路的小丫鬟领着她们进了后院单独的一间小厨房,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清也站在小厨房的门口打量着四周的亭台楼阁,想着进门后一路走来的路程,暗自咂舌。
白府作为溱江的布匹大户,坐拥五进的大宅院。奴仆成群,自然也少不了叽叽喳喳的声音。此时比前院更热闹的是后院,一群丫鬟围在假山后头窃窃私语,阁楼里年轻的嬷嬷手里捧着被绞成碎布的衣裳退了出来,屋里瓷器和桌椅的碎裂碰撞声让门口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铁青了脸。
白家当家人白遣怀布衣出身,族中又无荫蔽,一路摸爬滚打走到今天家大业大的局面,这其中多少的辛酸和不得已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楼长欢被抓,私卖官盐一案买卖同罪论处,他怎能不心急上火,就怕突然哪一天刀就落在了自己头上。
“老爷,女儿不愿意,我们就不要逼她了。”
白夫人心疼女儿,却惹来了白遣怀的怒火:“都是你们这些无知妇人给惯的,那顾大人什么身份?若是成了便是侍郎夫人,官太太!”
“那要是不成……”
白夫人抬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夫君,立刻噤了声。那道目光似毒蛇一般缠在她身上。她低下头捏紧了袖子,终是等到了白遣怀甩袖走人。
这些年他是越发薄情寡义重利轻别了,常常夜不归家也就算了,府里的狐媚子还越来越多。白夫人心里凄凄却又不得不摆出正房的端庄大度,听着阁楼里不曾停歇的动静无可奈何。
……
小厨房的院子里,花鸭子扑腾着有力的翅膀带起一股鸭屎味,脖子上的血在空中甩出艳丽的红点。小丫鬟追在后头,急得眼泪直打转。清也蹲在地上拔鸭毛,趁那只鸭子慌不择路从她身旁摇摆而过的时候迅速伸手,掐住鸭脖子一扭,咔哒一声就成了歪脖子鸭。
“拿去吧。”
她将死鸭子丢给怯生生的小丫鬟,沾了鸭血的手在旁边的清水盆里过了一遍,继续专心致志地拔鸭毛。
斯文俊秀的少年干起活来毫不含糊,一看就是适合过日子的好人选。
十几岁深宅少女怀春的视线格外炙热,清也顺着目光看向粉面含春的丫鬟,心下了然。
嘴角半勾起一个风流的笑容,凑近小丫鬟的耳边:“装鸭子的木盆似乎不够用,还需劳烦姑娘再去取几个来。”
丫鬟羞答答的应了,捂着红得发烫的脸颊去了前院。清也敛了笑容,将手上的水擦了擦,转身进了小厨房。
八仙桌上摆了十几种瓶瓶罐罐,李大婶正拿着白瓷瓶朝碗里头洒不知名的调料。听得身后有脚步声,慌忙盖上瓶塞收回袖子里。
“鸭子都准备好了?”
元清也点点头,瞧着李大婶僵硬的神态,心下狐疑。
“锅里的水应该烧的差不多了,你将鸭子往清水里稍煮一会捞起来。”
清也点头应下,看了眼盆碗里头的调料:梅干菜,肥猪肉,熟火腿,这些都是做干菜鸭的用料。
“李婶您过来看看,这鸭子煮到这个程度可不可以了?”
李大婶闻言拄着临时做的拐杖朝灶台边走来,探头看了眼沸水里头的鸭子,两眼一黑。
清也搀住被一手刀劈晕的李大婶,让她伏在八仙桌上做出休息的姿态,往门外走了两步还是回头将方才瞧见的那个白瓷瓶搜了出来。
那样惊慌的神色不像担心独门秘方被看见,更像是被撞破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瓷瓶触手温润,里头木屑状的颗粒散发出一股浅淡的朽木霉味。入口后舌尖发麻,口舌生津。
一股醉酒后飘然的感觉自脚底窜上头发丝,清也连忙吐了口中化得差不多的木屑,取了水瓢到院中水池旁漱了口。
水池里清晰的倒映出她眸色氤氲恍惚的模样,盯着手里通透的瓷瓶,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股朽木的霉味。
小丫鬟拖了木盆进来便看到少年额间细密的汗珠,清水漾起午后稀薄的日光化作波纹投在烟青色的衣襟上。
粼粼水光勾勒出如玉石雕刻般通透细腻的面容,庭风穿堂而过,青丝衣摆随风舞动。
清也抬头看她,将瓷瓶藏入袖中。
“木盆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