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随时随地,都能给自己上好发条,就没有病恹恹的时候。
“我们走了。”沈晖跟吴晓茹告别。
闻声,程简赶紧回头把那根凉透的玉米带上,她如此朝气蓬勃,令人心生羡慕。
这次不嫉恨了,吴晓茹让她教明白一件事,看他幸福,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首都的雪应该也有这么大。”程简三下五除二地把箱子搬去后座。
“有。”沈晖拿来两张棉布垫安在座位上,他取来斗笠,往人头上一戴。
自己则拿过一顶破破烂烂的草帽,发车后,三蹦子在雪地里缓慢前行,见程简从院里出发,到如今嘴巴也没有合拢,不由开口,“因为什么开心?”
“我说出来怕你生气。”她暗搓搓看他一眼。
“我很少生气。”沈晖面无波澜地把车开过岔道。
他没有情绪的样子,倒不让人觉得冷淡,就是一种特别温和的感觉,程简这才全盘交代:“我给吴姐姐留了张字条。”
“写了什么?”他问。
程简甜糯的嗓音也小了下去:“就写,那些……钱,留给孩子们购买学习用具。”
他神色微顿,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继续问:“你拿了多少?”
“不多,就一千。”她如实告知。
沈晖倒没有像上回那样责备,他说:“我替他们跟你说声谢谢。”
那声道谢酥到了骨子里,让程简在颅内回味好几十遍。
“簌簌——”
是送别的声音。
边成的雪夹杂着乡土的气息,像满天的纸屑,撒落在黑白分明的水墨画里,她嗅到一股味道,仿佛是初冬的冷意。
离开这座城,比来时要漫长,落雪给干涸的梯田铺了一层素白,周围的丘陵,是深沉的老绿色,从下面往上看,犹如一条银蛇伫立在山坳边沿。
直到进入市里,马路变得宽敞,沈晖加快车速,风像刀子似的割向耳廓,程简用围巾遮了遮,在距离车站五百米左右的岔道,男神把三蹦子交给一家杂货店。
“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他从军大衣里掏出一叠整整齐齐的零钱。
老板是名发福的中年大叔,明显是熟人,普通话挺标准:“你吃啥子长大的,这几年越长越俊,今年有二十了吧,小沈啊,你听叔说,叔给你拉条红线,这里有位顾客,家里老有钱了,人家可是富婆,啧啧,就年纪……”
闻言,程简瞬间从兜里掏出一张红票子:“老板,给我来包猪油糖。”
对方的眯眯眼顿时瞪大:“我这小本生意,怕是找不开,要不小丫头再买点啥?”
“我就想要猪油糖。”她就是故意的。
“小丫头有莫有零钱?我真找不开。”老板为难道。
程简也很为难,她又往兜里掏了掏,摸出另外几张百元大钞,学着对方的语气:“哎呀,我莫得零钱。”
一旁的沈晖没绷住,笑出声:“我来付吧。”
老板茅舍顿悟:“你俩一起的?”
莫非之前是装瞎吗,这么明显看不出来,还给爱豆介绍什么年纪大的富婆,鬼知道有什么特殊癖好,她第一个不答应!
“早说撒,丫头别生气哈,猪油糖送把你。”老板说是送她,然而递给了沈晖,“你记得哄哄。”
!!!
天大的误会,他们是一起来的没错,但绝不是一对。
沈晖依旧坚持付账,也没辩解,低头将糖果塞她兜里,说:“走吧。”
“好。”她被蛊到了,那个动作,好近,好霸道!
买票时,前往首都的卧铺已经卖光,索性买两张硬座,沈晖替她拎箱子,俩人一前一后进入最后一节车厢,她按照号码坐向靠窗的位置。
“大约凌晨四点,到首都。”沈晖粗略计算了时间,在她旁边落座。
“是有点无聊,你要做题吗?”她从皮箱里翻出练习册,现在车厢人少,还挺安静。
沈晖把目光投向封面,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那就是要!程简递笔过去。
果然,他接了,翻开崭新的册子,里面是综合题,仿佛答案印在脑子里似的,几乎没有停顿,行如流水般做了十来页。
列车的餐桌宽度有限,他书写时难免会碰到一块。
有时是胳膊肘相撞,有时是肩膀挨了一下,总之,她托起腮帮看他,满足感爆棚。
钢笔写在纸张上会发出特有的“沙沙”声,伴随窗外的“哐哧哐哧”,程简拨开一颗猪油糖,咬在嘴里,目不转睛地欣赏他的侧颜。
似乎察觉到那道热切的视线,他放下笔,有点不好意思:“你做吧。”
“沈先生待会帮我改错吗?”她笑起来。
他拘谨时,往往惜字如金:“改。”
“那我努努力,争取满……”
那个“分”字被堵在嗓子眼里,程简差点忘记原主是学渣的事实,连忙改口道,“及格,争取及格。”
说完,便埋头刷题,对方已知数学不错,那就直接发挥应有实力,等到文科题,她便开始停下来琢磨。
琢磨着,自己该如何努力地写出错误答案。
沈晖无意间看向她笔下的字,忽然说:“饕餮写错了。”
学渣写错应该很正常吧,她故意改成的“饕鬄”。
而后抬起头,理直气壮道:“我不会诶。”
他对此没有怀疑,用手指在桌面上,边写,边说:“不要学杂了。”
噗嗤,他一本正经地劝告,听上去居然有点……可爱。
“收到。”她比出一个手势。
沈晖偏头去看,火车刚好抵达某个站点,旅客正赶着下车,经过车厢时,背包不轻不重地撞向了他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