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涨红脸的沈姝芸可不就是无地自容，身为女子，在一众莘莘学子面前颜面扫地，她还有何面目入国子监参加考核？

楚越在朝堂上的赫赫威名，终究是叫她领教了。

眼瞅着楚越将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一众学子终于没忍住八卦心，碎碎叨叨起来——

“你们说，沈三小姐会不会哭着跑出国子监？”

“瞧你说得是什么话，沈三小姐出身将门世家，那性子，哪至于这般软弱？”

“啧，软弱？沈府的脸都被这两兄妹丢尽了，难不成她哭上一哭，就能博取同情挽回沈府的颜面？你们竟然还指望看到她落荒而逃？依我看，若是烈性女子，指不定就提把剑，不是抹了对方脖子，便是抹了自个脖子。”

“这么血腥！”

“太子殿下！小……”‘心’字还未落下，便一把被人捂住嘴巴。

“闭嘴！八字没一撇的事，你瞎嚷嚷什么？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可是武艺超群的太子殿下！你是疯了才会觉得沈三小姐能伤了太子殿下。”

“就是，就是。看破不说破，才是围观群众该做的事，赶紧给我闭嘴！”

周遭纷乱的话语沈姝芸已无从关注，内心挣扎良久，再次攥紧的拳头颓然松开，忽地咬紧牙关，目光坚定。‘扑通’一声，膝盖触地，径直跪在楚越的面前，高仰头颅尽诚忏悔，“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质疑侯小姐广袖上的《出水芙蓉》图实属不该。”

姿态虽然放得低，可是迫人的目光无不昭示着她的不甘心。

本在一旁不曾言语的庞博士，终是叹息一声，没有多加指责，反而阐述事实，“今儿一早，太子殿下一直同老臣在一起讨论吴恩文大师的山水画，中途前往藏书阁取了一卷《竹石图》便返回，整个过程不过一刻钟。”

沈姝芸愣了愣，才听明白庞博士这是间接同她解释，太子殿下与侯默宁即便在抱厦内有过交集，也不过是片刻功夫。再结合如烟所言，一刻钟的短暂时间，抱厦内还有一男一女掺和进来，现场必定是鸡飞狗跳，孰是孰非，也就一目了然。

有力的人证摆在眼前，事实真相也就推测的八九不离十，侯默宁确实是遭人陷害，幕后之人设局刻意搅浑水，不过是寻个沉不住气主动出击的替罪羊。

可叹，她竟被人蒙在鼓里当猴耍！

隐在沈姝芸眸里的一点星火，终是湮灭。

这一棒槌眼瞅着终于将人敲醒，庞博士也不再相逼，反倒十分善解人意给备受委屈的侯默宁发颗糖，“你说侯小姐不善丹青，可我分明记得侯小姐的花鸟画向来绘得生动传神，至于败笔，也不过是体现在构图。观广袖上这幅《出水芙蓉》图，确实没假借他人之手，瞧瞧那只突兀的蜻蜓，当真是神来之笔。”

惨遭点评安抚的侯默宁，一脸窘色彻底呆滞。

不知何时绕过众人走到她身边的楚越本是为了邀功而来，没曾想到庞博士发完糖还给了一顿板子，只能故作无状轻咳一声，以手掩唇，仿若在言，宁宁，那只蜻蜓真不是我添的。

怒瞪他一眼的侯默宁，咬牙切齿小声质问，“你故意的？”

他就知道，好心当作驴肝肺。

颇有心得体会的楚越，反倒耐着性子开解对方，“宁宁，半真半假就成真。”

“谁信你的鬼话！”

啧，瞧瞧这腮帮子鼓的老高，该有多怨念他画蛇添足，安抚佳人这种事，还需从长计议想个稳妥的法子。

原以为此事告一段落，没曾想月门处又杀出来一位程咬金。

“国子监内怎么如此热闹？我观庞博士满脸通红，可是沈家两名小辈言语中有不妥之处开罪了您？”

闯入的说客姓段，单名一个冲字，如今任国子监监丞一职。重要的是，他乃沈哲安发妻段氏的娘家姻亲，与当朝沐贵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此人突然出现于此，不为沈家两名小辈出头，怎么也说不过去。

面对难缠的笑面虎，庞博士迅速端起架子，丝毫不懂得退让二字，直接开门见山道：“段监丞对于我处置沈家两名小辈一事，有何指教？”

同楚越见完礼的段冲，满脸笑容哪里寻得着一丝晦气？“庞博士说笑了，指教不敢当，不过是怕庞博士误会了沈三小姐的初衷，她也不过是替弱女子打抱不平，这才误会了侯小姐。您若是因此怨怼于她，那真是叫天底下见义勇为的热血青年寒了心。”

本来段冲若是好好说话，沈姝芸已然认了错，庞博士也不想揪着错处不放，可没想到段冲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可真是不要脸！庞博士将两手一搭拢在身前，下巴扬起不削道：“瞧瞧，有文化的读书人颠倒是非黑白就是厉害。”

任段冲再沉得住气，也被这番话彻底激怒，心底叫骂道：半只脚都进棺材了，还这么为老不尊！

一众看热闹的学子恨不得摇旗呐喊，等着看庞博士手撕段监丞，哪想到沈姝芸突然跳出来打圆场，“此事确实是我受人误导才会刻意针对侯小姐。”说罢，她忽然朝着侯默宁拱手一拜，态度诚恳认起错，“今日质疑《出水芙蓉》图一事，是我思虑欠佳，受了奸人蒙蔽，实在对不住你，还望侯小姐原谅。”

目光犀利的侯默宁直切要害追问道：“我且问你，此事你知不知情？”

沈姝芸毫不含糊作答，“我不知情。”

“好，我姑且信你一次。”

侯默宁吃了哑巴亏，虽然楚越替她出了一口恶气，却始终未能揪出幕后之人，她再对沈姝芸穷追猛打，只会令隐在暗处的敌人拍手称快，倒不如偃旗息鼓，暂且放下旧怨，博得一个大度的美名，也好淡化今日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