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纵来到宁耀皇帝寝宫时,他与雪茶正在下棋。
秦纵表明来意,对于当年宫灵遭遇的意外,宁耀国皇帝说与他的话,与他听到的传言并没有出入。
雪茶和秦纵走了出来。
她问道,“秦太子可是在怀疑什么?”
秦纵衡量一二,没有隐瞒他怀疑秦渊报复宫灵偷人的猜测,“……只是好奇罢了。”
说完,他先一步离开,雪茶目送他离去,转身去了元太后的乐康宫。
她在外面等到日出东方,听到元太后醒了,进去伺候她洗漱。
元太后乐呵呵地享受孙女的孝敬,待用过早膳,抓着雪茶的手,“说吧,有什么事要求哀家啊?”
“皇祖母看出来了?那您答不答应帮我啊?”
雪茶第一次撒娇,但为了风午悦,豁出去了。
元太后瞅着她扭捏的样子,开怀大笑,“你先说什么事情。”
“风小姐被蛇人族头领抓走了,我要想办法救她!皇祖母,咱们与蛇人族争斗多年,您一定了解蛇人族腹地的情况……”
元太后听着雪茶的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蓦地沉声打断,“什么被抓走?玄乎殿主说的是她被蛇人族头领救走了!你少担心。”
雪茶一脸愤懑。
“怎么?你难道还怀疑玄乎殿主的话不成!”
雪茶确实不信,但她也知道元太后对玄乎殿主有多信任,只好说道,“这其中一定有误会!皇祖母,不论如何,我也要将她带回来,毕竟只有她的血能救那些转化为蛇人的人不是吗!”
“此事玄乎殿主自有主意,你莫要操心了。”
雪茶咬牙,“好,我听皇祖母的!只是,您多讲讲蛇人族,我做个了解总行吧。”
元太后轻叹,慈爱地看着自家孙女,“蛇人族的栖息地诡谲危险,有去无回!而且那里毗邻神女殿,比蛇人族危险百倍,当年先宸王与九公主……”
元太后突然变了脸色,顿时住口。
雪茶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去了神女殿是不是?可既然蛇人族领地难以跨越,他们是怎么过去的?皇祖母,都是以前的旧事了,他们皆已亡故,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唉……”
元太后起身,雪茶扶着她,两人往花园走去。
“那个时候,蛇人族和诅咒之沙还没出现,九公主又知道神女殿所在,带先宸王同往,不算困难。”
“他们去神女殿做什么?”
“哀家不知……而就在他们回程的途中,九公主遇害身亡了。”
雪茶顿时明白,当年所谓先宸王和宫灵来宁耀国办事,与神女殿有关!
雪茶余光看见元太后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皇祖母,您怎么了?可是九姑母的死另有隐情?”
元太后悄声在雪茶耳边道,“你皇祖父在世时,有一次醉酒,哀家听到他说……九公主其实死在神女殿,并没有跟先宸王一同出来,并且对外伪造成她回程途中意外身死!而先宸王之所以隐瞒她的真正死因,乃是因为神女殿属于禁忌之地,不宜声张。”
雪茶沉默。
元太后叮嘱,“茶茶,神女殿与蛇人族太危险了,你千万要远离。”
……
秦纵从昨日夜里等到今日黄昏,苏年欢都没有回来,而且,玄乎殿主也不见了。
流火走进殿中,“殿下,雪茶公主来了。”
“让她进来。”
雪茶的来意,只为告诉他当年先宸王妃死亡的真相。
原因无他,秦纵与她一样认为玄乎殿主居心叵测!她需要盟友。
雪茶道,“我无条件相信风午悦不会和蛇人族头领勾结,而玄乎殿主却死咬这一点,只能说明她在诬陷!也就是说,蛇人族头领的出现是她策划!真正与蛇人族沆瀣一气的人,是她!”
秦纵目光凌厉,“他们之间的勾结或许更早,那么,或许当初凤持也是无辜的!大乾国之所以没有被蛇人族攻打,不是因为凤持和蛇人族头领达成交易,而是为了构陷他,故意放过!”
这么说来,如今凤持、风午悦、苏年欢……都已落入了玄乎殿主和蛇人族头领的大网中!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雪茶冷声,“要想弄清他们的目的,必须先查清楚玄乎殿主这个人!但可惜,她的背景掩盖的太好了!她到底是谁?”
“她是当年的先宸王妃,宁耀国九公主宫灵。”
“什么?”
雪茶惊讶,而后看见成心走了出来,“女帝陛下。”
成心顶着秦纵充满压迫感的眼神,“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
……
半个月后。
宁耀国山海关以北,举目皆是黑色沙漠,广袤无垠,无边无际,蛇人族的领地就在沙漠深处。
受黑色沙漠的影响,山海关的土地根本无法耕种,城中农粮供应,全靠宁耀国朝廷调度。
而且山海关的城墙之所以能顾抵挡黑沙的侵蚀,也是靠着玄乎殿主用特殊方法加固,但饶是如此,黑色沙漠似乎每年都在进化,越来越强大,一年总有几次吞噬城墙,而蛇人族便趁此机会,大肆进犯山海关,百姓苦不堪言。
每回都是玄乎殿主赶到,带领玄乎殿的人抵御蛇人,并重新建造城墙,用更厉害的方法加固,而后,山海关便会平静一阵子。
多年下来,黑色沙漠的范围越来越大,而宁耀国的生存空间在逐年缩小,情势不容乐观。
宫灵带着苏年欢潜入蛇人族腹地,终于来到了神女殿。
神女殿宏伟庞大,抬头望不到顶,宫灵与苏年欢的视线所及,也才只是看到殿门的一个小角,对整座殿门来讲,她们才只蚂蚁大小。
宫灵对苏年欢道,“这里就是神女殿,也是蛇人族头领栖息的地方,风午悦一定就在里面。”
苏年欢穿着一身黑衣,眼中阴冷,周身气息与往日大相径庭,好似真是从地狱里爬出报仇的恶鬼。
她看着此处,眯起眼,“这里似乎也是萧天告诉我的藏宝地点。”
话音刚落,她后背猛然传来灼烧感!与那日在浮屠山遇到红色毒花时的感受一样!
“你退后。”
苏年欢忍着痛苦,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她苦练半月,为的就是达到奥义境界,打开神女殿,抓走风午悦!
她跃上高空,桂魄剑在她周身盘旋三圈,落于她手中。
桂魄剑银白剑身上浮现黑色纹路,散发着恐怖的杀气。
“桂魄诀奥义寂灭!”
黑白两色剑光缠绕,从剑身上一层层浮现,滚雪球般扩大……
苏年欢本人也融于剑光中。
巨大的剑光,猝然冲向神女殿大门。
苏年欢与桂魄剑穿透进去,大门毁灭,且无声!
砰
苏年欢没有多余的力气站住身体,摔倒在地上。
宫灵这才缓步走了进来。
她步履极慢,每走一步都好似用尽全身的力气。
她眼中狂热激动,神态癫狂。
二十多年了,她终于再次打开神女殿!
“哈哈哈……”
宫灵狂笑。
苏年欢被她的笑声吓得心口一缩。
苏年欢吃力地扶着剑站起来,环顾四周,“蛇人族头领似乎不在,我们快找风午悦……”
宫灵道,“不用找了,她不在这里。”
苏年欢手指攥紧,脸色煞白,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你说什么?”
宫灵懒得给她一个眼神,苏年欢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足为惧。
宫灵没有四处张望,因为她对这里也算熟悉,毕竟……二十多年前,她就死在这里!
而她筹谋几十年,也要再次进入神女殿,是为了里面的……
宫灵拾步走上前方漂浮在空中的台阶,不知用了多久,她来到尽头,那里摆放着一具不知名材质的棺材。
“过来。”
苏年欢本以为宫灵在叫自己,但很快她身后传来窸窣声,回头一看,竟然是蛇人族头领来了!
她眼睁睁看着它温顺地停在宫灵手边,而后它头上的一个鳞片张开,露出昏迷的风午悦!
苏年欢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宫灵才是与蛇人族头领勾结的人!风午悦有危险!她被利用了!
苏年欢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一幕,和她前世临死前得知自己被苏哲欺骗戏耍的场景如此相似。
她眼角落下泪来……
宫灵从风午悦身上取下金锦叶、翩许花。
宫灵面前的这幅棺材,最外面的保护壳乃是用无极雪莲的一片莲瓣打造,只能用翩许花融化,待露出里面真正的棺材后,再将金锦叶放入锁孔中,金锦叶会自动变成的钥匙的样子,打开锁。
宫灵一步步操作后,终于打开棺材,里面躺着一对相拥的璧人,容颜不老,服饰如新,仿佛根本没死,只是睡着了一般。
男子轮廓分明,似如刀削斧刻,清冷孤傲,仿若天神,正是秦渊。
女子埋在秦渊怀中,只露出半张绝艳的脸,已可窥见她是何等国色倾城,乃是凤无心。
宫灵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终于找到了……他们的尸体果然在这里。”
二十多年前,宫灵嫁给秦渊为正妃,这场婚事,既是关乎两国关系的政治联姻,对她来说,也是如愿以偿她爱慕秦渊已久。
婚后的日子,宫灵很知足,秦渊虽对她不冷不热,但始终拿她当妻子尊重,当得一句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她唯一的不顺心就是,他们成婚三年,却无一儿半女。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她不孕,乃是秦渊不想要孩子,只当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三年是个分水岭,这一年,秦渊找回了凤无心,彻底冷落了她。
宫灵想知道原因,便去查秦渊身边的人和事,也是一次巧合,凤无心从他院中逃出来,被她瞧个正着!
只凭一眼,她就认出那个女人是凤无心!
秦渊及时赶到,将凤无心抓了回去,而这个秘密,也就被宫灵知道了。
宫灵心中很慌,但她是个聪明女人,表态什么也没看见,秦渊没说什么,轻易便放她走了。
而当日夜,秦渊睡在了宫灵房中。
很久之后,宫灵才知道这晚的人不是真正的秦渊,而是一个替身!从此以后,每一个缠绵悱恻的夜晚,她都是和这个陌生男人度过!
一年后,宫灵生下秦羡,自然不是秦渊的儿子。
秦渊此人,睚眦必报,但他从不将仇恨、报复挂在嘴边,让人错以为他很大度,实则暗中下手毫不手软,让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渊之所以如此对待宫灵,就是在惩罚她调查自己,并无意撞破凤无心的存在!
而宫灵自是将凤无心视作眼中钉,无他,全凭女人的直觉,另外她害怕秦渊会像那些拜倒在凤无心裙下的男人一样,任她摆布。
宫灵因为怀着身孕,便没对凤无心做什么,但她却撺掇敬太妃,找了凤无心不少麻烦。
待生下秦羡后,宫灵再也无法容忍府上还有一个隐形女主人,她知道秦渊一直在找寻给凤无心“治病”的办法,所以告诉他,宁耀国极北之地的神女殿中,有一物,名为长生果,可治百病!
于是,秦渊便以陪宫灵办事的名义,带着凤无心来到宁耀国的神女殿。
宫灵是桂魄剑前任剑主,她像今日的苏年欢一般,打开了大门,带着秦渊和凤无心进入。
神女殿中的确有长生果,由蛇人族头领率领一群蛇人守候。
秦渊天纵奇才,又有上古神剑叱狱剑相助,他突破蛇人族的阻击,终于摘下长在藤蔓上的长生果,然而就在他摘下的瞬间,神女殿发生动荡,一个奇异旋涡凭空出现,将长生果吸了进去!秦渊只来得及抓下两片长生果叶!
漩涡越来越大,似要将一切都吞噬。
宫灵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本就打算让凤无心死在这里,所以她抓住凤无心的手,做了个假动作,故意摔倒,然后又将她扔向漩涡。
而旁人打眼一看,好似就是凤无心推倒她,结果被漩涡吸了过去!
宫灵知道自己当时有五个月的胎儿,摔倒时也没留情,愣是摔得身下一滩血……
秦渊到底救下了凤无心,宫灵暗恼可惜,面上却装得可怜巴巴,诬陷凤无心害她腹中的孩子。
但宫灵低估了秦渊的洞察力,也高估了他对自己、对孩子的在意程度,秦渊抱着凤无心离开,根本没有管她,并且残忍地告诉了她秦羡非他血脉的真相。
宫灵最终被漩涡吸了进去,她的肉体被搅碎,只余一缕残念,而后,她在光怪陆离的时空中,看到了未来发生的事情!
宫灵凭借一股复仇的执念,从漩涡中回来了,她以帮助蛇人族头领找回长生果为交换,得到了蛇人们的帮助。
而后,蛇人族头领为她寻找寄宿他人躯体的办法,她则以残念的形态,找到了秦渊和凤无心!
目睹他们二人的冷战,她才知道,凤无心的“病”,只是没有感情而已,而秦渊想要凤无心的爱,所以才为她治“病”。
但这只是秦渊一厢情愿的想法,凤无心不觉得自己有病,趁着秦渊还在命人研究长生果叶的真实效用,她找到机会逃离了宸王府。
逃走后,她发现自己怀有身孕。
宫灵想起凤无心的“病”,那么她的孩子,大概和她一样有“病”,所以她找到了因红颜果跟凤无心结仇的火玉,告诉她凤无心藏身的地点,以及孩子降世后,会将听到的第一句话,作为人生信仰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