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我杀的。”林顿在自己的房间被捕,士兵破门而入的时候,他甚至已经穿好了衣服,那身少将的制服。
但他并没有因这身制服而得到礼待,被蒙着眼关进囚室后,林顿的头上先挨了一拳。
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天旋地转,遭受袭击的一侧太阳穴突突直跳,似乎有虫子蜿蜒着爬下来,嘴里充满了熟悉的血腥气。
林顿舔了舔嘴角,将那口鲜血咽了下去。
有人除去了他的眼罩,林顿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布满仪器的椅子上,对面是张审讯桌。而不大的审讯室里,除了布满的监视设备便只有一个暴怒的嘉丽了。
“我这次不是开玩笑。”嘉丽按着桌子,欺身过来,“林顿,你在我的领地上杀人,还是第四基地的公爵,你真当我不会宰了你吗?”
“不是我杀的。”林顿面无表情地重复道,“我没有理由。”
“你知道奥森来找我谈判!”
“那你答应了吗?”林顿问。
嘉丽没说话,警觉地盯着他。
“你没答应。”林顿笃定道,“至少,你并没有当场给他答复。”
嘉丽冷笑一声:“你未免高估了我的道德感。第一基地的死活我并不关心。”
“你不是为了第一基地。”林顿的眼睛注视着她,“你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因为你知道第四基地的掌权者另有其人,而奥森给出的条件让你不够满意,你在等着他向基地请示。”
嘉丽微微眯眼,舔了下嘴角。
“而且你也知道。”林顿道,“我对奥森下手毫无意义。”
审讯室里有片刻的寂静,审讯与被审讯的人互相打量。
“这并不能洗脱你的嫌疑。”嘉丽道,“你是这里唯一会杀他的人。”
林顿的视线在她的戒指上停留了一秒,随后摇了摇头。
“我是最不可能杀他的人,哪怕我恨他。”林顿无奈道,“你知道我在避免战争。如今奥森一死,我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你也一样,统帅。你希望在我们两方博弈的过程中获得最大利益,但现在,第四基地已经不需要讨好你了,他们有了完全正当的理由发动战争。”
嘉丽一言不发,缓缓坐回审问桌的后面,冷冷盯着他。
“谁能从这件事中获利,谁才有动机。”林顿道,“如果我没猜错,第四基地会马上派出另一位代表,来重启这场会议。”
“卡斯丹怀特。”嘉丽并没有隐瞒这一点,“在得到消息后,她已经出发了。”
林顿露出一个惨笑:“我们都被耍了。我的基地将面临讨伐,你的基地则什么都得不到。从头至尾,第四基地就没打算给你们任何东西。奥森只是个棋子,用来试探你们的态度。”
“你在努力说服我,让我相信第四基地才是杀死奥森的凶手。我几乎都要相信了。”嘉丽说,“不得不说,林顿少将,比起将军,你更适合做一个政客。”
“如果政客能让我们的平民免遭到战火,我可以改行。”林顿抬头看了看这间囚室,“但看来现在是没机会了。”
“你的手下呢?”嘉丽又问。
“走了。”
“别告诉我他们又去观光了。”
“不,我下令让他们离开了。我们知道这场阴谋的目的,也知道我们会被统帅当做贡品交给第四基地。”林顿道,“既然最后的结果都是死,死我一个就够了,我足以代表第一基地。”
林顿甩了下头,额角将落未落的血珠蔓延至脸颊,留下一条艳丽的红线。
嘉丽听到“贡品”两字的时候吸了口气,神色冷了下来。“实不相瞒,林顿少将,我压根儿不信你的鬼话。你很快就会和手下们在狱中相见的。”
“你要失望了。”林顿扯了扯嘴角,“我们第一基地没有营救,只有复仇。”
嘉丽很快验证了他的话。
在林顿被捕的同时,星甸全面封锁了自己的港口,禁止任何船只舰艇出入,包括军用舰船和费里尼家族的贵宾船。
各地区的秩序者们开始摸查外来人员,第一天过去,情报局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星甸的各个平台随即开始轮番播放林顿被审问的无声画面,里面的年轻少将穿着囚服,左眼乌青,脸颊被揍得高高肿起,身上布满血污。
对林顿用刑的人是第四基地的那些侍卫,残忍的画面一闪而过,却足够令人心底发寒。这是嘉丽让人制作出来,用以刺激那些潜伏在暗处的特种兵的,效果逼真,连她都看不出破绽。
各区的秩序者们全数出动,开始入户搜查,所有的地下赌场和交易市场都被关闭,秩序者们甚至端了两个走私ega的黑窝,解救出了上百名ega,但这些人里,都没有来自第一基地的人。
那十二个特种兵像是突然蒸发了一样,大家完全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甚至不知道这些人是否还留在星甸。
嘉丽每天都要审问林顿。
她知道作为特种兵,林顿必然受到过严苛的训练,肉体上的折磨不会让他松口,因而她放弃了低级的肉体刺激,而是选择将人绑在实验室里,在不同的时间,派不同的人员换各种方式去审问他。
情报局人员、医疗官、心理专家、高级侍卫轮番上场,林顿得到的休息时间极为有限,而他每次的大脑活动,也都被仪器记录下来,供博士分析。
“根据监测来看,他说的是真话。”博士把数据摆在嘉丽面前,又将另一数据图往她这推了推,“……这两天的审讯中,他的边缘系统和大脑皮质的反馈一致,动作、手势、甚至微表情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审讯室里,已经有士兵进去给林顿注射安眠药,半分钟后,这位年轻少将的脑袋垂了下去。
嘉丽神色森然地盯着摄像头,一旁的博士和希恩同样表情凝重。
“该死的!”嘉丽蹙起眉头,“人真不是他杀的?”
博士同情地看着她:“只能说数据分析的结果是这样。当然,不排除另一种可能,他能骗过机器。”
“可能性多大?”
“目前没见到过。但是……”博士指向另一幅大脑神经网络图,随着他的讲解,画面上亮起数处红点,“有一处异常情况是,在他们谈话的整个过程中,他的神经元活动与正常人完全一致。包括疼痛反应。”
一条绿色线路凸显出来。
嘉丽的表情严肃起来。
“人类遭受星系辐射,获得微脑后,我们曾引以为傲的多项神经研究成为了废纸。但幸好有些古老的理论反而适用,比如疼痛阀门控制理论。”博士指着那条绿色线路点了点,“……疼痛信息经过神经系统向大脑传送时,要经过数道闸门。只有大脑给予通行许可时,这些信息才能顺利传递。这是我们士兵们的训练之一控制自己的大脑,将轻度伤痛拦截在外。”
“这条反射记录是什么时候的?”
“第一天。你出于愤怒给了他一拳。”博士道,“当时你没有除下手上的神经戒,戒指的尖端刺破了他的皮肤。”
“虽然他是个特种兵,但万一他就是怕疼呢。”嘉丽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还有别的异常吗?”
“没了。”博士望着她,“我也认为这一点异常不能说明什么,所以我倾向的结果是,他没有杀人。”
“操!见了鬼了。人总不能是我杀的。”嘉丽道。
在俩人交谈的时候,希恩的视线一直落在监视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