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er 72
杜允慈气得要失去理智:“你到底懂不懂得尊重人?我说你是流氓你就真当我在夸你甚至自作多情当作我在和你调情了吗?有没有点羞耻心?”
讲完之后 她的眼睛不自觉发红。
半晌安静。
蒋江樵上前来一步,徐徐开口:“对不起,我们结婚之后 即便你不愿意承认这层关系,我从心理上也没办法再回到婚前对你以礼相待的状态。我一直用你的夫君的身份和你相处 但你从没用我的妻子的身份和我相处 所以我的全部言行落在你眼里成了不尊重你、没有羞耻心的流氓行径。”
“我知道要你对我改变心态很难,就像要我放弃你也不可能 我们暂时达不成一致。我已经非常努力在克制我自己不要吓到你。我知道你说我是瘪三说我是流氓 真的在骂我,但我除了自作多情,还能怎样才能让我自己好受些?”
“你看不起我太正常了。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当年我母亲过世的时候,我都没有告诉她,我成了流氓帮会的门生 我在为荣世昌做事,我怕她对我失望。我们结婚的前一天晚上 查良找我喝酒,问过我,我隐瞒你我的其他身份,是不是怕丢人?我没回答他,但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是 我怕你嫌弃我 我怕你不要我 跑了。结果 你真的不要我,真的跑了。所以你再如何骂我是个骗子,我也不后悔我当初的决定。重新给我一次机会 我还是会以蒋江樵的身份和你相识,而不是蒋望卿。”
杜允慈心头随着他的一字一句滞闷得简直要窒息。
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事,最深刻的是那天在法租界里,他让她别用那种眼神看他。
她怔怔说:“我没有。我没有看不起你。我只是……”
“在意你欺骗我”后半句她并未讲出口,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确定。
她原本从没觉得自己哪儿做错了,面对变态她就不该客气,践踏了他的自尊心和人格又如何?那也是他自找的,是他非要纠缠她的后果,是他自作自受,逼急了她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现在这番话她听得难受则也是真的。尤其他提到他的母亲时,她甚至生出一丝心疼。
残存的理智在提醒她,他这人心思重城府深。可她又莫名地相信,起码他不会利用他的母亲来博取她的心软。
蒋江樵主动换了话题:“荣真找你说什么了?”
杜允慈也剥离情绪,复述了一遍。出乎她的预料,荣真并未好奇昨晚她和蒋江樵同寝的事。
蒋江樵则对荣真的要求毫不意外,并当下答应了下来。
杜允慈很无语:“荣真既然拿准了你不会拒绝,其实直接和你提就行了,完全不用多此一举通过我来找你,不是吗?”
蒋江樵说:“不,直接和我提,我会拒绝。”
杜允慈:“为什么要拒绝?不一样是以我为要挟吗?”
蒋江樵没说话了。
杜允慈忽然自己猜到,是因为他若直接给荣真想要的答案,他就少了和她接触的机会?
杜允慈也不追问了,一声不吭离开。
回到书房好一会儿,杜允慈记起,偷亲她的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他糊弄过去了?
晚上杜允慈睡觉时一直闻到一股子药香。和蒋江樵身上的药香几乎一样,可又并非完全相同,她神经紧张地怀疑是不是蒋江樵躲在她屋里,找大壮进来四处检查了一遍。
结果自然是没有,不过在床塌下捡到了一只药囊。
无疑,药香的源头是它。蒋江樵落下的。
杜允慈躺在床上捏着药囊晃动把玩,想到她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身上总这样好闻,他说过他可以送只药囊给她。原来他真的随身携带药囊。
又想到上回撞见他洗澡,他泡的貌似是药浴?
杜允慈翻了个身,顺手将药囊塞到枕头下,阖眼准备入睡。
不消片刻,她霍地睁眼坐起,从枕头下摸出药囊,用力丢开。
她为什么要把他的药囊放自己的枕头下?
次日,杜允慈发现她前天喝光了的玫瑰花茶补上了。
就是她从前在霖州自己做的那些,先前蒋江樵和她的行李一起送来的。
映红端着泡好的茶给她时,说葆生一早问她要配方。
现在的这些毫无疑问是蒋江樵从杜家偷来的,她半年没再制作过了,差不多该没了。
“没了就没了,不用再补。”杜允慈低声喃喃,“离开了霖州的水土,玫瑰都不一样。”
去学校的路上,葆生继续问她要配方:“杜小姐,玫瑰花有在种,我们先生种了好大一片,要帮你采摘做成茶的,但手底下的人笨,没有杜小姐你的蕙质兰心,怎么都没办法帮杜小姐做出一样的味道,这才不得已来求教杜小姐。”
杜允慈没理会葆生。并非配方多珍贵,就是不想主动给蒋江樵向她献殷勤的机会。
下午主要上的是课,杜允慈照旧不太提得起兴致。
不是她对课本身提不起兴致,而是圣约翰大学有个最大的弊病,就是课程比较薄弱,聘请在学校里固定教授课的老师,基本是曾经在科举中获得低级功名的旧式人物,课程内容十分无趣。从前同为教会学校的中西女塾在国文课方面可比圣约翰做得要好。
蒋江樵走进教室里来时,杜允慈正趴在桌子上自己做翻译,这是每周课必有的一项作业,将英语翻译成汉语,或者将汉语翻译成英语。她并未察觉周围同学的小骚动,至蒋江樵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她以为自己幻听。
“你们周老师今天有急事告假来不了,我受他所托来帮忙代上一次课。”
杜允慈惊诧抬眼,熟悉的蒋江樵的身影入目,她又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蒋江樵带着书慢慢走来她的位置附近:“我们接着你们周老师上回停下的地方,继续欣赏水经注。”
杜允慈登时挺直腰板,莫名感到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