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er 66
会场内 华人和法国人各自参半。
杜允慈发现除了她和蒋江樵没有穿西服打领带,还有另外一行人。
和他们的轻袍缓带不同的是,对方着短打、挂金表 手指戴夺目的金刚钻戒,卷高的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刺青 仿佛生怕别人不清楚他们是道上的人。
看见他们进来 对方瞥过来一眼,然后遣了个人来问他们是哪一家代表。
蒋江樵双手作揖 报了家纱厂的名字 对方一副明显不把人看在眼里的神色,再去寻了其他人攀谈。
杜允慈小有好奇:“是他们见识短,还是真的鲜有外人知晓你是荣帮的人?”
蒋江樵向她介绍:“那是宏帮的三当家。”
杜允慈明白了,荣帮最大的对头宏帮的三当家都不认识他,他藏匿得很好。这事儿搁别人身上 她必然要表达一番佩服,佩服他有能耐躲在别人身后闷声发大财 可落蒋江樵这儿,杜允慈只想说:“你够阴险。这倘若出什么事,全是荣帮挡在你前头,连刺杀也找不到你头上。”
蒋江樵又来了一句:“谢谢夸奖。”
然后问杜允慈饿不饿。
没等她回应,他便带她过去餐台。
杜允慈记得他方才报的纱厂在她翻译过的合同里出现过:“他们不认得你 难道也不认得荣帮开的纱厂?”
蒋江樵解答:“纱厂没有挂在荣帮的公司名下。”
杜允慈心中费解一家纱厂为什么要神神秘秘的 只当荣帮是想对外隐藏实力 像蒋江樵一样低调 便没多嘴探究荣帮内部的事项,以免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惹麻烦上身。
蒋江樵反倒好奇:“你没其他问题了?”
杜允慈正吃着一块奶油蛋糕 闻言挑眉:“不是你让我不要瞎掺和其他事?”
蒋江樵:“如果我讲的每句话你都听,现在也不用在这里了。”
“你在怪我什么?”杜允慈的火气稍稍被他挑起,“怎么不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被绑架来上海?难道我就愿意在这里?”
蒋江樵盯着她不自觉流露出的委屈,说:“今天迫不得已才把你带来这里帮个忙,之后不会让你再掺合进来了。”
旋即他伸来手指到她的嘴角,擦掉沾着的奶油:“办完事就带你离开上海。”
“别碰我。”杜允慈推开他的手下意识往后退,却是不小心踩到后面的人。
杜允慈连忙转过身去道歉。
这是一位法国人,当即夸赞她发音标准又语句流畅的满口法文,问她是在哪里学的。
杜允慈没办法说自己上过中西女塾,随口解释家庭教师教的。
对方表示以为她是法租界中法学校毕业的学生或者到法国留过学。
杜允慈说自己日后确实有到法国留学的计划。
这时候宏帮的三当家带着刚刚赶到的翻译过来了,隔开了杜允慈和这位法国人,自行搭上话。
杜允慈识趣地让予他们,退回来时身旁传来蒋江樵的低声介绍:“他是现任法国驻沪总领事的秘书,今天借用法商的身份替驻沪总领事过来。看来荣真的消息没错,宏帮得到了风声,想搭上这条线。”
杜允慈顿时了悟:“你们荣帮想截胡?”虽然她不明白他们要搭法国驻沪总领事这条线做什么。
蒋江樵默认,然后交待:“等下你再找机会和他聊一聊。”
杜允慈问清楚:“和他聊什么?”
蒋江樵说:“刚刚他对你的印象是不是不错?你觉得他喜欢聊什么就和他聊什么。等差不多了,你再引荐一下我,剩下的你不用再管了。”
“可以。”杜允慈应允,悄摸观察那边宏帮的三当家,似乎一时半会儿和领事秘书讲不完话的样子。
视线收回来时,杜允慈冷不防看见赈济委员会的委员长朝这个方向过来。她曾经在舅舅家见过两次,不确定对方还认不认得她,谨慎起见她急忙低下脑袋,背过身去假装继续拿蛋糕。
而委员长竟然认识蒋江樵:“蒋先生?我刚刚以为我认错人了。听说你早两年离开上海回老家了,什么时候又回来上海的?”
语气中除了惊喜,还有敬重。
杜允慈心道别说社会地位,仅就委员长的年龄来讲都该是蒋江樵的长辈,当初舅舅也得以礼相待,到蒋江樵这儿怎的委员长如此客气?还称呼的是“先生”?
蒋江樵淡淡含笑,倒也不乏晚辈对长辈的礼貌:“上个月,来处理一点私事,今天也是因为一点私事,跟总商会的老章要了两张邀请函进来的。”
委员长读懂他的言外之意:“明白,我没其他事。就是蒋先生你那时候离开上海太匆忙,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当初浙江水灾的捐募,你出钱又出力,贡献是最大的,却不让我们”
“言重了,真的不必如此,我只是做我觉得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旋即蒋江樵关心赈济会近来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