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孟姚侧首,隔着纱窗往屋外一看,既未见闪电,也未闻雨声,这是光打雷了吗?
夏日炸雷不算稀奇,孟姚未曾当回事儿,闭着眼正准备继续睡。
却听几声震耳欲聋的雷响过后,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仿佛墙屋倒塌般的轰隆声响,听着可真切了。
孟姚一下子坐起身,惊疑不定往屋外看去,她轻喊了声:“宝儿?”
今夜当值睡在外间榻上的,本该是宝儿才对,这会儿却不见回应。
睡意全无的孟姚,径直下了榻,趿拉着鞋走到外间一看,宝儿拥着薄被睡得一脸香甜,不由松了口气。
她推开门,站在廊下,只见月辉洒满庭院。
一抬头,月明星稀,半片乌云的影子都不曾见到。
孟姚:“……”
就在孟姚转身准备回屋时,又听得一阵狗吠声响起。
孟姚脚步一顿,这孟府里可不曾有人养过狗,哪里来的狗叫声,听着声音还离得如此之近。
这还只是个开始,不多时,马咴声、羊咩声、牛哞声、鸟鸣蝉叫……
各种声色交织着,此起彼伏,仿佛大型杂技现场般,吵嚷得不行,她回头望了眼屋里安睡着的宝儿,这也能睡着?
不只宝儿睡得安稳,整个苑内宁静祥和,下人们半点动静也没有。
孟姚微微拧着眉头,往苑外荷池方向看过去,源源不断地声响便是从那边传来的。
这时候她要是还不知道谁在捣鬼,哦不对,应该说本来就是鬼在捣鬼,水渠被截断,荷风苑外那只鬼进不来,便另想法子这般折腾着。
孟姚挑挑眉头,原以为这鬼只会单曲循环,翻来覆去都是唱那么一首凄切曲子,不成想这位还是个口技艺人?
鬼怪不觉困顿,可人总是要睡觉的,看这番闹腾情形,今夜不将这鬼解决了,只怕往后还有更多花式唱腔等着她解锁欣赏呢!
可别,她还想睡个安生好觉呢!
孟姚回屋拿了件披风,想了想,又将香妃色荷包挂在腰间,这才提着盏纱灯,出了荷风苑。
今夜无风,可一靠近荷池边,便觉阴寒得厉害,孟姚拢了拢身上那件单薄披风,朝临水的凉亭走去。
小径旁垂下的杨柳枝条,在水中落下一片参差斑驳的黑影,峭楞楞、阴森森。
提着纱灯,走进凉亭中,只见柔月色如流水般,静静倾泻在荷池中,似有若无的轻薄水雾在荷池中渐渐浮起。
孟姚看着那荷池中间那抹幽幽倩影,不觉微微愣了下。
荷叶紧密挨着,而水鬼绿芜披散着发,她似轻盈的精灵般,正坐在一片宽大的荷叶上,轻声哼着一首曲子。
苍茫月色下,渺茫的歌声,带着几分空灵,在荷池上响彻。
东风吹水日衔山,春来长自闲。
落花狼籍酒阑珊,笙歌醉梦间。
春睡觉,晚妆残,无人整翠鬟。
留连光景惜朱颜,黄昏独倚阑。
一曲唱罢,孟姚便见那背对着她的女鬼,缓缓转过身来。
月光洒在女鬼身上,只见那张面容虽寡白惨淡了些,可五官是极为精致的,尤其一双眸子似含着春水般,盈盈望向她。
孟姚眨眨眼:“……”
呀,这般含情脉脉看着她作甚!她又不是戏文里的风流书生,怜香惜玉的心是没有的,更没兴趣陪只鬼上演人鬼情未了。
水鬼绿芜朝她羞涩笑着:“小娘子可算是舍得出来了?奴奴在你苑外等了这么些天,可算是把小娘子盼出来了。”
孟姚在心内翻了个白眼,我也没叫你等啊。
她谨慎的打量这只女鬼,只见其身段窈窕,清纯中透出微妩媚,一双细白裸足,完全浸润在水中,看似随意的微微晃荡着。
“你夜夜徘徊在苑外作甚?”孟姚摸上腰间小荷包,也不跟这鬼废话,直接问明来意。
水鬼绿芜以指为梳,理着湿乎乎的长发。
听孟姚这话,很是无辜的回道:“那是给奴奴的苑子啊,夫人说了,待奴奴进了门,正式行了妾室礼,便要将这处荷风苑拨给奴奴住的。”
“夫人?哪个夫人?”孟姚眼光一沉,若这声夫人称的是郑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