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生从县城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苏家没有钟表,估摸着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他的身上沾满了雪水和泥巴,一双被磨得看不清颜色的劳保鞋已经湿得透透地。
唐秋英拿了一双干净的草窝子给他换上,这种草鞋是用茅草编织成的,虽然穿着笨重,但十分的暖和,鞋底是用木板做的,非常适合冬天在家里穿。
苏安生被冻得脚都麻木了,在火盆边烤了半天才暖和过来。
苏青梨心疼坏了,“爸爸,小叔都是大人了,你为什么还要送他去上班,他自己不可以去吗?”
苏安生呵呵一笑,“这不是天气不好,路不好走吗。这么冷的天又黑咕隆咚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你小叔今天就掉进了沟里,要不是我在身边,那就危险了。”
严玉宁一听立刻就着急了:“大哥,安平摔到没有?有没有伤到?”
“老四没事,就是脸上被划了一道。”
苏安生详细讲了经过,“走到七里沟的时候,我扛着自行车走在前头,老四落在后面一不小心脚下打滑掉进了沟里……”
苏青梨不知道七里沟在哪里,苏家人知道呀。那条路本就崎岖狭窄,天气好的时候,骑车经过那里都要小心,更何况现在这冰天雪地的。
那里处于两个村子的中间,周围根本没有住户,要是老四掉进沟里没有人来救,这么冷的天是要出大事的。
大家听了都觉得凶险,唐秋英担心自家男人,更是后怕。
“都怨老四,这样的天气还非要回家,要是他老老实实留在厂里,哪还有这些事。”
严玉宁在一旁小声争辩,“大嫂,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安平也是不放心家里所以才赶回来的。”
唐秋英冷笑,这话傻子都不信。
“家里有什么不放心的,去年冬天下雪的时候,他住在厂里一个月没有回家,也没说担心家里。”
严玉宁不说话了,去年她不是没嫁过来吗。现在他们结婚了,安平不放心她,放假回家有什么错。
大哥人是不错,上辈子也是苏家唯一没有为难过她的人。可是他是苏安平的亲大哥,对自己弟弟好不是应该的吗?
安平的脸划到了,也没有人关心。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幸好她有玉露在。不过她最近天天都会查看玉瓶,里面一直都是空空的,不知道多久才会再凝结出一滴。
王凤春听大儿子说了这些事,心里头更是气愤儿子不争气。
“活该,让他吃点亏长长记性也好。梨宝说得对,他都结婚成家了,以后你也不要事事都护着他。”
苏安生毫不在意,“娘,去县城的路我是走惯的。安平还年轻,又是读书的文化人,哪里能和我比。而且怕您再担心,安平也说了,下星期放假他就不回来了,等到春节放假的时候再回来。”
严玉宁听了心里一阵失落,虽然知道路不好走,安平不回家是对的,可是她还是有些失望。
雪停了,离过年也没有多久了,生产队已经停工休息,同时开始计算一年的工分发放年底的分红。
村里到处闹哄哄的,苏安生早出晚归和大队里其他的小队长一起忙活了好几天才终于把这件事处理清楚。
苏青梨也跟着看了几天的热闹,她原本以为生产队是年底的时候才分粮分钱,现在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山前生产队有二三百户人家,村里有上千亩地,一年四季的收成哪能一直存着。更何况,现在也不兴吃食堂了,社员们这一年总要吃饭。所以每次收完粮,生产队交完公粮就按照各家的人口分一次粮。
到了年底再统一核算公分和生产队一年的收入,算出各家各户该得的分红。
苏家的劳力多,但是孩子也不少,再加上苏安民是不出工的,严玉宁的公分也留在了她娘家。
去除这一年分到手里的粮食,最后折算完,苏家一大家子人只领到了一百三十块钱的年终分红。不过,他们家已经算是生产队里日子好的了,有的人家因为公分少,还倒欠了大队的粮食钱。
苏青梨听了只觉得心疼,现在农民的日子还真是苦。一大家子人忙活了一年就只剩下这么一点钱。
怪不得苏安平只是一个临时工就被生产队里的人高看一眼,他一年的工资已经快要赶上一大家子的收入了。
领到了分红,苏家就开始忙活着修房子。现在家里没钱了,新房盖不成,只能把漏了的房顶修一修。
苏安生去公社买了一车新瓦,想到过两年家里还要盖新房,大家商量后,一咬牙就买了最贵的红泥瓦,这样盖新房的时候拆下来还可以用。
苏青梨听着二叔念叨钱可真不禁花,二十块钱就这样没了。
苏家人一起上阵,又在队里找来几个帮手,在院子里活了一堆泥就忙开了。
苏青梨还没有见过农村修房子,饶有兴趣的在院子看大家干活。
家里房子是草房,屋顶铺了一层高粱秸秆,抹上泥,再盖一层瓦就可以了。大林兄弟几个对和泥的事情很感兴趣,都抢着帮忙往泥里加水。
王凤春带着严玉宁在厨房里准备饭菜,都是乡里乡亲的来帮忙不会要工钱,但主家的午饭总要丰盛些。
苏安平婚宴上剩下的荤菜终于派上了用场,苏安富藏得好好的,天气冷冻得硬邦邦的,根本不担心变质。
王凤春看了一下菜品,又称了二斤黄豆出来。
“大林,你去村头等着,去换块豆腐。”
大林忙着给爸爸打下手正带着几个弟弟和泥呢,一点都不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