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君阁现在派出去的共有八百多人,几乎青壮年都派出去了,现在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和大厨。
今天识君阁没有开门,门口还聚集了不少老顾客。
最后还是常丰出面,这些人才不满地离开,大家都不知道为何现在雨都停了,曲仲还要瞎操心。
“收一百人回来,也检查检查咱们的农庄。”
这天气热得不正常,曲仲现在几乎是有九成的把握,这雨还会下。
他们农庄背靠山脚,他打算趁这两日天晴的时间,把院墙给加固下。
顺便把识君阁里所有的排水沟再挖深一些。
一切都是为了预防万一。
“是,少爷。”常丰停下手,在小册子上立马记下曲仲的安排。
“曲仲,我带粮食来了。”
说书馆外,杜成季扯着嗓子喊。
虽然现在变瘦了,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怕热,能不走动,他坚决是不多走一步的。
“粮食?”
一边好奇地往门外走,曲仲一边挤了挤眼。
这看不到尽头的推车上全是粮食?
“这些都是?”饶是见过大阵仗,曲仲也不由得张大了嘴。
这么放眼看去,这全部由小厮推着的推车怎么也得有好几十辆吧。
“是啊,我把我们杜记的粮店抢了。”
手里的折扇就没停过,杜成季调皮地眨了眨眼。
这也就是玩笑话,抢当然是不可能抢的,这全是他半买半敲诈来的。
这买的银子里有曲仲这些年分给他的。
也有娘祖母和母亲给的,最后他还把自己的私库给掏空了。
“你真的”
说不感动是假的,曲仲是真没想到,杜成季这个小胖子这么够意思。
不管是姚文轩,还是杜成季都是。
“就是不知道现在雨都停了,我这粮食还能派上用场不。”
今早出发之时,杜成季也觉得心里打鼓,这天都放晴了。
可收到的消息是继续采买,所以他才一咬牙还是继续把这些粮食都送来了。
究其原因。
他相信曲仲。
“用得上,用得上,入库,入库。”
大手一挥,感谢的话以后再说,现在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曲仲带头打开了存储草莓干和草莓果酱的仓库。
把里面所有的东西全清了出去。
这仓库当时建设的时候防潮就是放在了第一位,现在放粮食正好。
“那这些赚钱的莓果干咋办?”
望着一地的罐子,常丰也一筹莫展。
这些东西一旦受潮就长霉了,现在识君阁能放架子的地方都放满了粮食,根本没地方了。
“去木匠那买,有多少买多少。”
也亏得识君阁大,放架子的屋子还有不少,只要能买到架子就有地方放。
“好,我这就去安排。”
常丰一拍脑门,立马就转身去安排了。
“万一,没下雨这些粮食该怎么办?”
撞了撞还在计数的曲仲,杜成季撇了撇嘴。
他出门前被父亲好一顿骂,说他咸吃萝卜淡操心,有那空闲还不如回去继承杜记,跟着曲仲在这瞎乱。
翻了页账册,曲仲呼出口浊气:“那我们得谢天谢地了。”
杜成季自从出生就没有经历过灾难,所以他并不能想象这灾难一旦来临会是个什么样子。
他只是凭着本能相信曲仲罢了。
“那倒也是。”
耸了耸肩,杜成季双手合十朝着天空拜了拜:“希望老天爷不要再下雨了。”
但
老天爷显然没听到杜成季的祈愿。
天只晴朗了三天。
第三天傍晚,天空一下黑了下来,乌云遮天蔽日,云层也越来越低,刮起的大风把蹴鞠场地草皮都刮了起来。
“吩咐大家都不要出门去了,都回去休息吧。”
今天去得最远的伙计们也回了识君阁,曲仲看天气不对,就没再让他们出门。
看着现在的天色,曲仲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有种果然如此的确定感,也有种沉重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看来,这雨要比前几日还”
杜成季的话还没说完,
轰隆的雷声就掩盖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轰隆轰隆
沉雷的响声就像是山崩地裂般响起,电光闪过,只歇了半晌,又一阵闷响。
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滚动过去。
天边划出几道极亮的闪光,一个炸雷就在屋顶上方响起。
接着,瓢泼大雨降下,雨势比前几日的更大,更猛。
砸在屋顶瓦片上的声音都听得人心惶惶。
雨真的来了。
“真的被你说中了。”
屋子里没点蜡烛,杜成季烦躁地揉了揉脸颊,借着屋外的闪电看清了曲仲的表情。
曲仲一直皱着眉,坐得直直的,完全跟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想什么呢。”
摸着点燃了蜡烛,杜成季问道。
“我在想,这雨会不会淹到溪川郡。”
咔嚓
一声闪电伴随着曲仲落下的话响起,照亮了他失神的双眼。
溪川郡的堪舆他研究过,当初开国皇帝选中这里,完全是因为这里的气候。
溪川郡的地势是西高东低,皇城建在中间,东边由于地势平坦,好多勋贵和大户人家宅子都建在了东边。
识君阁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在西边,当初也是有地势原因,所以庄子才这么便宜。
“不会吧,我们可是皇城脚下。”
杜成季嘴里虽然说着不相信,可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七分。
“放心,要淹也不会淹得很严重。”好似是为了让杜成季放心,曲仲说道。
因为真正严重的,只会是那些住在城外的老百姓们。
溪川郡城门外的那条护城河也会起到很大作用,洪水不会这么容易淹进去。
“希望如此吧,”
一瞬间,杜成季想了许多,最后脑子变成了一堆浆糊,只得放弃再想。
反正跟着曲仲就对了。
“睡觉吧,盯着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起身吹灭了蜡烛,曲仲捏了下眉心,放下心里的万般思绪,带头出了门。
人在自然面前,永远显得这么无力。
四天后,倾盆大雨还没有停歇的打算。
曲仲站在迎宾楼的二楼,静静地看着。
噔噔噔
楼梯间传来的脚步声越跑越近。
曲仲转身。
“少爷,收到姚少爷的口信,桐中堤决堤了。”
大赢狠狠抹了把脸上的雨珠,带着些哭腔说道。
桐中堤,位于桐中河的上游,距离溪川郡只有六十里地。
桐中河一旦决堤,下游的所有分支河流都将遭殃。
“姚少爷还说”小心翼翼地瞄了眼曲仲的神色,见没有发怒地迹象,大赢才接着说道:
“朝廷并没有驱散百姓。”
啪嚓嚓
是曲仲把桌上茶杯扫到地上的声音。
“这些该死的老家伙。。”
脖颈上地青筋暴起,曲仲紧紧握着拳头,才没有伸手掀翻面前的桌子。
他下雨第一天就写信给曲昭和姚文轩,让他们上奏提前疏散百姓。
可这雨都下了四天了,竟然还是毫无作为,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这是姚少爷给您的信。”
被曲昭的暴怒吓到,大赢颤颤巍巍地递上信,只伸长着手臂,身子离得远远的。
接过信,扫了两眼,曲仲冷着脸把信纸揉成了一团。
信上姚文轩也是愤怒不已。
他接到信的当天就进了东宫,太子一听事态严重,也去亲自找了钦天监。
可钦天监的奏折还没写好,兵部上奏,要求加大边城守城军的军饷。
东边城发现邻国的探子出入,恐有生变。
于是皇上跟内阁首相与户部尚书周旋半天才得了几万两的军饷。
钦天监的奏折呈上,皇上根本都没心情看。
户部则是一张口就喊没银子,还声称前次若是相信了钦天监,这些拨出去的银子早打了水漂。
这雨肯定要不了几天就能停。
而后宫的周贵妃恰逢此时难产而亡,皇上伤心欲绝,任凭太子怎么求见,皇上都是避而不见。
于是,这事就一路耽搁到了今天。
堤坝,决堤了。
“荒唐至极,真是荒唐至极。”
杜成季捡起桌上的信扫了两遍,也忍不住大怒。
整个朝廷,现在简直是在拿老百姓的生命开玩笑。
成千上万的百姓竟然比不上后宫的一个嫔妃。
“我们准备准备,恐怕要不了几天,难民们就会涌上溪川郡。”
作为皇城脚下的郡城,应该是所有老百姓们心里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恐怕以为走到这,应该就能活下去。
“是,少爷。”
常丰眼眶发红,为了掩饰自己的表情,只能狠狠握着拳头。
他的爷爷奶奶和爹娘都是在洪水中失去了性命。
今天这样的情景不知要在多少人家里重现,而这一切都是朝廷的不作为引起的。
趁着转身,常丰狠狠抹了下眼睛,把眼泪硬生生逼了回去。
跟着少爷,他们还能做不少的事。
现在哭还为时过早。
“大赢,带我手信回府去吧。”
从怀里掏出早就写好的手信,曲仲低声吩咐。
这封信里不仅提出了要加强侯府的安全,还要借护卫。
识君阁现在的粮食多到曲仲自己都不知道具体数量。
这在灾难面前,肯定是块大肥肉,他们又处于城外,难免会被有心人惦记。
虽然庄子里有一千多人,可真到打架的地步,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
现在曲仲就是写信给曲昭,借几个有指挥经验的侍卫。
只要能把识君阁里的壮劳力组织起来,安全也就无忧了。
“是,少爷,我一定快马加鞭送到。”
郑重地点点有,大赢神色坚定地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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