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流血不止还是已经小产了”
这小茶儿哪里知道。
四娘心烦意乱,拉着六娘就外头走,“天杀的,又是造孽!连个孩子也保不住!我就知道!这个二娘真是傻,这时候怎么就想出这样一个昏招,那老爷是肯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的人吗!”
跟在四娘身后一起急匆匆去正院的叶玉杏,仿佛没听见四娘如何抱怨。
两人一路小跑,才到正院门首,就听见里头刘象暴跳如雷,大骂二娘不谨慎,连带着越氏劝一句,他连越氏都怨上了。
四娘六娘顿住脚步。
里面怒骂声如雷霆,叶玉杏从未见过这样的刘象。
两人都怕被牵连,悄没声息的顺着墙根绕进照壁,两人齐齐站在这边再不肯靠近一点,纷纷低头听训。
二娘屋子里人进人出,端出来的水都是血红的,看得叶玉杏一阵腿软,强行扶着四娘才站稳。
刘象骂完之后,坐在院子里,气得连茶也喝不下,一时在东厢房门口来回烦躁地走动,一时立住脚眼巴巴望着二娘那房里,干干等结果。
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个家里养的接生婆子苦着脸出来道罪。
这就是不成了。
叶玉杏低了头,只觉得心酸。
这一晚谁也没有睡好。
刘象宿在越氏屋里,左右没人,抱着越氏哭了半宿,恨自己没有儿女缘分,总是来一个走一个。
四娘晚上去陪了小产的二娘一阵,把大小姐抱去她的东跨院照料。
只有叶玉杏一人独枕,睡到半夜,做了许多前世的梦,醒来后除了睁着眼数绵羊,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她来府里的第一次一个人睡觉。
次日一早,叶玉杏收拾妥当,乖乖去正院越氏屋里侍候。
平时她懒得十日里只一两日去应卯,今天却不能不去。
四娘也在。
听说大小姐去了二娘屋里尽孝,越氏也不管这个“尽孝”是不是用对了地方,反正大家都这么说,大娘子也不在意。
四娘六娘她俩服侍着越氏与刘象吃了早饭,刘象穿着一身素衣,拿着云锦做的包袱裹住一个小小精致的木匣子,自出骑马门去了。
越氏心里不舒坦,与两个妹妹看望了二娘一回,叫她好生休息,只把大小姐笼在自己屋里读书识字,安慰二娘道,“等你大好了,我还让大姑娘回你屋里睡觉。你信我。”
二娘默默流泪。
众人又劝她小月子也好好好坐,不要伤了眼睛云云。
大家从二娘屋里出来,各自就散了。
刘象骑马出门,在二道街的后街买了纸钱香烛,兀自去了城外梅花庵,找了个风水不错之处,抱着小木匣子大哭一场,然后将那没缘分的孩子埋了。
那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然后他独自坐在这里,免不了想起自己父母双亡,没有子女缘分,不觉又悲从中来哭了几回,将买来的纸钱香烛烧了,喃喃说了许多话,然后失魂落魄回城。
一连几日他都不得好。
神情抑郁。
便是铺子里都少去了几回。
直到开始拆买下的隔壁院子,要修花园了,他才在心爱的六娘床上养足精神,心情回转好一些,抽空叫人在花园里挖了个池子养莲藕,池子旁边修了一座五间的院子。
秋天快结束时,院子里墙面都粉好了。
刘象把原先五娘屋里的螺钿拔步床给搬到这里,重新添了许多新的家具摆设,趁着越氏回娘家,刚好花了许多钱摆酒给六娘乔迁新居,拉着她与四娘两个,一起在这个新院子里好吃好喝了一顿,不枉费他的一番爱意。
外面秋老虎还在,屋里丫鬟给主子们打扇,蝉声一阵一阵传进来。
刘象酒意微醺,看左右两个美人儿,只觉得人生逍遥不过如此。
过了几日越氏回来后,听说了刘象的好事,懒得管刘象怎么玩耍,她与身子渐渐恢复了的二娘商量了一番,让大小姐直接住进东边小院子,再给大姑娘请一个女先生,就坐家里教导孩子。
二娘原先是不愿意的,但听越氏讲,要给大姑娘招一门好亲事,必须先把自家姑娘收拾的像个样子。
越氏看她动摇了,又拉着她的手贴心说,“让大姑娘去了别的院子,老爷有空没空的,也好来你这里坐着,你说是也不是?”
二娘立刻就同意了。
于是两人在东边小院里走了一遍,决议那里该修哪里该整。
这么一趟走下来,二娘开怀很多,不似坐小月子那时的委顿了。
二娘身边的丫鬟终究给换了,仍旧起名字叫做小花,新来的小花私下与大娘子身边的小双说,“二娘这屋子里怎么都光秃秃的。”
这话传到了越氏耳中,越氏来二娘屋里坐了坐,要帮她重新布置屋子,二娘以“那没福气的孩子才走”的理由婉言拒绝了。
原本孩子没了,就叫她恨上了六娘,如今再看老爷将六娘宠地比先前五娘还要好,到底给二娘心里留下一段心事,那六娘的新居多富丽堂皇,她就狠心让自己屋里多简朴素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