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七年的八月末,中国有两件大事吸引了全国人民的目光。一个是有史以来最火爆的股市,一个是有史以来最火爆的房市。不知道是股市的走牛带动了房市,还是房市的走牛带动了股市,反正这两件事就这么同时发生了。所有人似乎都沉浸在财富暴涨的喜悦中,但是,首都北京的一纸调控公告猝不及防地给火热的楼市泼了一盆冷水,让身处财富幻觉的人们开始不淡定了。
历来,作为祖国的心脏,其房价的走势都是全国楼市的风向标,这一次严厉的调控会让大涨的房价何去何从呢?没有人会知道。对于这次突如其来的调控,高兴的人似乎不多,反而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难以化解的怨气。有房的人抱怨房价涨的太慢,远远跑不过股票,拿着房子似乎亏大了。没房的人抱怨房价涨的太快,远远超过了收入,倾尽六个钱包依然让人望房兴叹。
唉,这世间的事啊,只要牵扯到利益,怎么做都会有人不满意,但似乎每次都是不满意的要比满意的人更多。可过后一看,其实受益的人还是多,毕竟在一个蒸蒸日上的国度,再怎么折腾都是比以前更好嘛。只不过就像身处历史大河中的小浪花一样,身在其中的人总是很难看清楚,这条大河终究是要流向何处。
不过,北京的房价不管是涨还是跌,相对于近十三亿庞大的人口来说,关心的毕竟还是少数。你就是涨到天上,与我何干?对于绝大部分的人来说,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房价,这个可怕的洪水猛兽有一天会冲破各个坚固的堤坝,最终淹没了整个神州大地。甚至说,就连千里之外这个地处中原毫不起眼的十八线小城钧州也未能幸免。
钧州,以其盛产独一无二的钧瓷而得名。这是一座历史极其悠久的小城,以大禹治水而闻名与世,至今在最繁华的地段还刻有一尊大禹的神像。不过,说是闻名,其实有多少人知道呢,恐怕连本地人对其盛名也知之甚少。但是,俗话说墙内开花墙外香,这座毫不起眼的小城因其祖上的无限荣耀在海外却拥有不小的知名度,每年都能吸引很多老外趋之若鹜地前来一睹风采,这其中尤以日本人居多。
这里最早的史书记载是作为夏朝的都城,因此钧州也一度被称为夏都。但是,随着夏朝这个华夏民族第一王朝的逝去,环绕在钧州这座城市身上的所有荣耀也最终都烟消云散了。对于眼下的钧州人民来说,四千年前的辉煌谁还在乎呢?吹得再邪乎也不能当饭吃。赚钱,只有赚钱,才是每个人最关注的头等大事。尤其是随着一年一度开学季的来临,沉寂了一个多月的街道顿时又繁忙了起来。
这个县城有五所高中,不仅服务于全县一百多万人口的上万名学生,由于其优良的教育条件,也吸引了很多外地人送他们的孩子前来就学。因此,每年八月末九月初的开学季,就是这个县城最热闹的时候,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学生以及家长们常常把原本就不太宽阔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着急赶路的人们此时就会骂骂咧咧起来,这也不怪他们,这么大热天堵在路上着实也不好受。可是,生意人们却一个个地笑逐颜开,毕竟这是他们一年中最好的赚钱时刻。这也许就是“屁股决定脑袋”这一理论的最好实证场所吧。
大约上午十点半左右的时刻,一辆从乡下开往县城的小客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刚刚停下,瞬间就吸引了七八辆摩托三轮车过来。伴随着三轮车而来的,还有荡漾在空气中的叫骂声,为了抢到客户都想占据最好的位置,彼此之间互不相让。这让原本就不太通畅的路段,陡然间变得更加地拥挤不堪。
这边客车上的售票员也朝着后面大声喊道:“去一高二高的都在这里下车啊,速度都快点,赶紧,都快点,这地方不让停车。”
“一高一高,来,上车就走,上车就走啊。”开三轮的司机们看到车上的乘客开始下车,赶紧放下三轮车跑到车门口高声地喊叫着,来给自己招揽客户。
售票员不耐烦地叫嚷道:“能不能不要这么挤,人都下不来了,都往后退往后退。”
三轮车的司机们退了一下,不一会儿又围了上来,一边挤一边继续叫喊着拉人。有些还热情地帮着搬行李,搞得人不坐他们的车都不好意思。
随着最后两个母女下了车,售票员逃也似地迅速跳上了客车,焦急地催促着司机赶快开走,这个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这母女俩,女儿叫郭逍,身材高挑,面容姣好。一袭白色连衣裙,显得皮肤更加地白嫩。顶着一束活泼的马尾辫,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不用说,她是来城里上高中的。母亲叫林凤霞,四十多岁的年纪。虽然人到中年,但皮肤白净,五官匀称,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只是看其打扮,浅蓝色上衣,黑色的裤子,加上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以及头顶些许的白发,使得原本靓丽的风度被掩盖的所剩无几了。她是镇上第一初级中学的语文老师,这么穿着倒也比较得体。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一次进城,很明显是送女儿来上学。
看到母女俩下了车,几个三轮车司机围了上来,“上学的吧,妮儿,一高还是二高,坐三轮一会儿就到了。”
郭逍一边搬着行李,一边不耐烦地说,“不坐不坐。”母亲林凤霞跟在后面不说话。几个人一看希望不大,只好识趣地散开。
“真是快挤死个人了,这个恶心的售票员为了赚钱使劲往里面塞人,也不看看都超载多少了。这种人,交警就应该逮着使劲罚,罚死他。”郭逍怒气冲冲地抱怨道。
“少说两句吧,都不容易,今天来上学的人多,不挤挤咋办啊。”母亲在一旁安慰她。
“妈,你看嘛,我这是新买的裙子,被挤的浑身都是臭汗。还有这鞋子,也是新买的,你看都脏成这个样子了。”说着抬起了脚,给母亲林凤霞看。为了迎接开学,母亲特意给她买了一套白色的连衣裙,这会儿被蹭的皱巴巴的。还有那双新鞋,换上之后爱惜的走路都是挑地儿走,没想到也给蹂躏的不成样子。
“没事儿啊,一会儿到学校我给你洗洗。”
“还用你洗啊,我自己会洗。算了,不说了。妈,你跟紧我,路上车多小心点。”说着,郭逍提起了行李,三拐两拐地避开各种各样的车和人群,总算走到了路对面。显然,对比母亲林凤霞,郭逍能更好更快地适应城市的生活,虽然她对这个县城也并不熟悉。
到了路对面,母女俩开始等通往学校的公交车,她们等车的地方离学校大约还有几公里的路程。县城的公交车并非按站点停靠,而是招手即停,虽说有点混乱,但是却也方便了许多。大约十几分钟,终于来了一辆车,可是就像她们来时坐的客车一样,同样是人挤人。由于人太多,虽然她们招了招手,但是公交车没有停下而是径直开走了。
“怎么到处都是人啊,车都坐不上,这可咋办。”郭逍有点着急上火。
“要不就坐三轮车吧,这等到啥时候了。”母亲建议说。
“嗯,行吧,就是这个时候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宰客呀。”说着,朝着路对面的一个三轮车招招手。一个中年男司机眼疾手快,一脚油门就开了过来。
“看,刚问你们坐车不,你们不坐,这会儿坐不上公交车了吧。人多的要死,等到天黑也坐不上。”司机说道。
郭逍不接他话,直接问道,“到一高两个人多少钱?”
“一个人五块,两个人十块。”
郭逍一听怒了,“十块?你这也太黑了吧。公交车一个人才一块钱,我们打车都要不了这么多,你还真敢要啊。”
“问题是这会儿你能打到车吗?根本打不到。一人五块,现在都是这个行情。要不这样,给你们便宜点,一人四块。”
“平时一个人也就两块吧,我给你加一块,我们俩五块。现在都这个点了,坐的人越来越少,你多赚一点是一点嘛。”不像其他的农村孩子到了县城都很怯生,郭逍却是十分的老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