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彻底感测不到苏鹤轩的气息,江红袖绷紧的神经才敢放松下来,狐狸干顿时软成狐狸泥,仰着尖尖下巴没声好气地找顾伞兴师问罪:
【我说顾伞你疯了吗?他问你你就说实话?你好歹也编一个像样点的理由啊!】
[老师说了,撒谎不是好孩子]顾伞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自觉胸前飘扬的隐形红领巾越发的鲜艳了。
【……】无力反驳,江红袖那张看起来狡猾精明的小脸上满是痴呆的表情。
[何况古人云,在聪明人面前耍聪明是最愚蠢的行为]
【……古人没云过这一句话】
[我现在云了,某种程度上不就是古人云了?]
【有……理?】
[而那个苏鹤轩,就是个极聪明的人]
当苏鹤轩走近自己时,女人的第六感便如是告诉顾伞。
【可我看他那副嬉皮笑脸的纨绔样子,分明就是个普通的酒囊饭袋啊】江红袖咂舌道。
但江红袖不可否认,那小子长得还是蛮好看的。
和顾伞朝夕相处的江红袖如今眼睛是越养越刁,以至于普通人的长相都已经入不了他的法眼,看见样貌丑陋的人甚至还会导致江红袖暂时性失明。
[你看到的,只是他要你看到的罢了]顿了顿,顾伞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想,也许是我高估他了]
忽然想起方才苏鹤轩对自己投来的目光,后知后觉的别有深意让江红袖背脊一凉,对“顾伞高估他了”的赞同滑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总之他问得突然,我猝不及防没有准备,与其编一个漏洞百出、磕磕绊绊的谎言,倒不如脱口而出来的自然,何况他对我防范的紧,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
【话是这么说……可他就算不相信你的话,但那苏云珊好歹也是人家妹妹,你上来就说“我杀你妹啊!”真的不算变相骂街吗?】
[……你胡说我不是我没有]
【翻译过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顾伞严肃脸,[赌他会想多]
【……你这已经不是成分的问题了啊喂!你这完全是豁出去干了好吗!】江红袖被顾伞的没心没肺气到想咬人。
[但看样子我赌赢了不是吗?],顾伞低头看向江红袖。
【……】
见顾伞对自己勾唇一笑,愣神的江红袖都快混淆到底谁是狐狸谁是人了。
有时候江红袖是真的分不清顾伞是真聪明还是假傻,是真演戏还是假胡闹。
抬腿走过景墙,苏鹤轩那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的突兀逼问再次在顾伞耳边回响——
那一刻少年的锋芒毕露宛如利剑出鞘,寒气四溢、不怒自威,让人难以将这种可怕的感觉与眼前笑如盛桃的少年联系起来。
除此之外,方才他俩之间明明距离那样远,而说话的声音……
一时间,各种算计、试探、圈套等等猜想全部涌上脑海,让顾伞天灵盖都阵阵发麻,顾伞赶紧摇摇头甩掉满脑子的细思极恐,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护体。
这个位居高位的苏远胜看上去还很清廉,不小的丞相府里也难得见到几个丫鬟仆役,此时顾伞抱着江红袖闲庭信步,竟是一个人也没遇到。
慢慢退出舞台的春天还在释放着她最后的温柔,好让即将步入夏天的人们对她念念不忘,明黄的晨光好似温热过的橘汁,让人每一次呼吸都是温暖清甜的感觉。
垂下眼眸,顾伞对上正在打哈欠的江红袖,一个张牙舞爪的大哈气把他粉色的小舌头和糯米牙齿都暴露在了空气中,当即被成功传染的顾伞一个哈切后更是眼泪汪汪。
一人一狐挨个打完哈欠,相视交换了下对方眼中的笑意,默契地都说都不说话,安静地享受这片刻的悠闲。
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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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费尽心思接近珊珊到底有什么目的?’
‘杀了她。’
眼前又浮现出少年那平静的表情,苏鹤轩忍不住轻笑出来。
不意外的聪明啊。
没想到这样一个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少年正经时倒是极为正经,胡诌起来……竟连眼睛都不眨。
“失忆了……吗?”
简单的几个字符在苏鹤轩舌间辗转,像是要把它们嚼碎了吞咽下肚,好将那只言片语间的深意给完全领悟,苏鹤轩慢条斯理地把手中纸条撕成碎片。
也意外的矛盾呢。
担着从强盗手中解救苏云珊的“救命恩人”名头,实际上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接受民间敬称为“伞仙”的顶礼膜拜,实际上只是个肉眼凡胎的普通人。
可是。
明明只是个毫无内力和武功的少年,感官的灵敏警惕度却不亚于习武之人;明明只是个口食五谷的普通人,却有着起死回生的神奇医术。
还有她的长相……
甘拜下风的挫败感让苏鹤轩不禁瘪了瘪嘴,他曾自诩这世间没有哪个女子可以比得上自己的容貌,谁料如今却在同性这儿栽了大跟头。
另外,那只雪狐未免也太通人性了。
苏鹤轩的桃花眼微垂,居高临下地看着湖水无声地融化了无数雪花般的阴谋阳谋。
总之,这个来路不明的顾伞,还得要好好查查呢。
是敌是友,总要弄清楚不是吗?是杀是留……
“唔……”苏鹤轩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仰着脸感受着春光的温度
来了呀。
“大…咳,哥哥。”犹豫了半天,苏云珊终究无法对那边的妖孽少年喊出“大哥”这个称呼。
“珊珊?”苏鹤轩像是才发现苏云珊似的,回首对她展颜一笑,俊秀的眉眼间都是慵懒随性之色,“好久不见啊。”
“啊……好、好久不见!”遭受视觉暴击的苏云珊脸上泛红,努力维持的冷淡人设瞬间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