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荣发知晓徒弟心急练武,于是调整顺序,先对他进行体能训练,每天一早“鞠鱼”一百个,由于林宗平在戏班已练过,这一关轻松自如。
“慢着!”师傅一脚踩住他后背不让他起身休息,“下面我要你做定鱼。”
所谓“定鱼”,就是双臂半曲支撑,身体与地面平行,姿势保持不变即现在的平板支撑。师傅靠墙坐在地上,双脚搁在林宗平后背,听着收音机,跟送饭来的苏杏爱或者阿六闲聊,直至他认为练够时间,才拿开双脚让林宗平吃饭歇息。
林宗平一下瘫在地上,手臂腰骨仿佛折断般疼痛,地上再次现出一条人形的汗水印迹。
“定鱼练的是臂力和腰腹力,想在台上跟斗翻得又高又飘,臂力腰腹力都要充足,过去师傅给我练定鱼地上也点燃一炷香,更换三炷香才能休息,现在不用点香啦,用我的双脚来替代。”
师傅说道。
“武生祥教我练的鞠鱼,也在我肚皮底下点燃半截香头。”林宗平瘫在地上说道。
“鞠鱼练的是双臂推力,主要增强出拳力度,定鱼更主要练腰腹力。两者合练才更全面,武生祥那小子当年鞠鱼练得不错,定鱼就经常偷懒耍滑,我上茶楼喝茶的空隙他就爬起身休息,哼。那小子觉得武生以功夫表演为主,轻视唱功,所以唱腔一直成为他的弱项,这一点制约了他,否则他肯定可以加入专业剧团成为省港驰名的大老倌。大戏讲究唱念做打,他一条腿总是瘸着。”
林宗平点点头,难怪师傅武生祥委托大口根教自己唱功。
“师傅你觉得我的唱功如何?”吃完上午饭,林宗平请教道。
“你随便唱两句。”梁荣发摆摆手。
林宗平清一下嗓子,唱道,“俺俺俺赵云肩头上放下了千斤重担…”
“咬字不清,声线偏弱,很明显,你还未正式开声。”师傅道。
“怎样才能开声?”林宗平问道。
“过去梨园前辈留下的方法很多,比如对着大江河流空旷地或者井口练嗓子,练穿透力,一把好嗓子,无论戏院有多大,坐在最后一排的观众都能清晰听到演出者每一句唱腔每一句念白,这才称得上是个顶呱呱的艺人。师傅只教你一个笨法子,你就使劲喊嗓子,用尽丹田之气来喊,天天喊一个钟头,一个月后必有长进。”
师傅将一条功夫腰带系在林宗平腰腹部位。
林宗平沉静片刻,张开嘴巴用尽吃奶力气喊道,“啊”
送饭的阿六赶紧捂住耳朵弯下腰。
梁荣发道,“就这样喊。不用管别人。”
林宗平每天一早勒紧腰带,鬼哭狼嚎般吊嗓子喊足一个钟头,喊了五六天,嗓子嘶哑了,师傅叫他继续,同时让他多喝水少说话,林宗平遵照师嘱,每天操着破锣嗓子发出令人冒起鸡皮疙瘩的叫喊声,阿六为此足足将送早饭时间推后一小时。
“发叔,他这样会练坏嗓子的。”阿六劝道。
师傅对忧心忡忡的林宗平说,“没事,你听师傅的话照练就是,记住多喝水。”
果然,又过了十天半月,林宗平的嗓子从嘶哑重新变得响亮起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嗓音果然比以前宏亮了许多。
“从响到哑,再从哑到响,你声线就算真正打开了,下面我要教你运气咬字行腔,记住要用丹田之气,声音冲上来头顶会有震荡的感觉,那就对了。”师傅说道。
“接过那酒杯别离觞,感娇儿你一番情义重,人道是有情似稻梁,清水当琼浆。俺情泪洒征袍,此去统雄师,既是男儿郎,都应当唯志壮。今番夫婿去长征,望你食贫如淑妇,似梅花傲雪凌霜…”
邻居听到大戏唱腔而不再是鬼哭狼嚎,有时候跑到门外窗旁驻足听一会儿,喝彩一两声,大家都晓得这是老疯子梁荣发百无聊赖教人唱戏打发日子。
“为国事心中恨无量,勇伏那敌国进龙骧。恩浩荡,谢圣上,降谕升我为大都督,接应阵上。恨我岳丈,他面圣上,奏罢免俺官职,心暗伤。改任先锋官,为酬报伏马功高,贬降自惭汗。未遂娇妻望夫封爵想…”
“好,常言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技艺是天天勤练苦熬出来的,不可一日荒废。”师傅赞许地叮咛道,“下面我教你练眼神,戏子佬登台亮相,眼神至为煞食,目光炯炯站在原地不用开腔,便可镇住场面,若然目光散乱无神,纵然你唱功了得,终究是缺少一点表情威势,尤其是我们小武行当,演绎多是盖世大英豪,目光更要威严有加霸气外露,你外貌英俊但缺乏英雄气概,今后要成为旺台大老倌,非要练得一副好眼神不可。”声架发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道。
“师傅,我怎么才能练出你老人家那样的眼神呢?”林宗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