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灿得意地笑道,“我从不乱讲,这事你就认了吧,要抓紧机会将生米煮成熟饭…不然的话,那个卑鄙小人陈、陈风会…发疯般地向你报复的,你抢了他的位置还抢了他喜欢的女人…哼哼,那大口根也不会放过你,晓得吗,其实大口根偷看过花旦英换衣服…那个家伙是个为老不尊一肚子坏水的老混账!他平日总是跟人讲自己老婆如何漂亮,听知情人讲其实他老婆满面麻皮又有龅牙,而且还跟人跑了,哼!这就是报应!平哥你放心…我没有偷看阿英,我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人家,何苦癞蛤蟆吃天鹅肉自寻烦恼呢…平哥你样貌不差功夫也不错,而且运气超级好,既然…人家对你有意,你就打蛇随棍上喽,让花旦英怀上你的骨肉,气死陈风那个衰人还有…大口根那个老咸虫。啊哟,酒喝多了,我…我尿急,撒泡尿去。”
说着周灿摇摇晃晃站起来,却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咕咚一下倒在甲板上。林宗平这才发现,东方微熹的晨光下,脸色阴沉的陈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站在他们身后。
“陈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林宗平大惊道。
“哼,我起夜撒尿,听到你们在甲板上的高谈阔论,自然就凑过来听了听。”陈风冷笑道。
“我们…酒后胡言…乱讲的。”周灿这时酒醒了一大半,慌忙遮掩道。
“你们这是酒后吐真言吧,怕你们不认账,我还带来一位前辈当证人。”陈风说着一闪身,林宗平周灿骇然发现,陈风身后竟然还站着怒容满面的何友根。
周灿吓得一下瘫倒在甲板上…
这天傍晚戏船停泊时,陆秉南将全体艺人召集到甲板上,当众宣布了由戏班几位长辈共同商议的结果:周灿林宗平目无尊长,背后造谣污蔑叔父师兄,并私自酗酒谵语胡闹,以上恶行严重违反戏班规矩,为此二人必须接受处罚及抵扣薪酬。
“周灿,自即日起开除出戏班,演出薪酬折半结算,回去收拾你的东西吧。”陆秉南说道。
周灿一听脸色灰白,连声央求:“各位叔父前辈,我知错了,求求你们饶我衰仔灿一回吧,我吃了猪油蒙了心,吃了狗屎满嘴臭,我我因为喝醉酒,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混账话我都不太清楚,离开戏班我也没地方安身呀,饶我一回吧,求求你们啦。”
听着周灿一串沙哑的求饶声,陆英脸色苍白心儿突突直跳,她知道林宗平也难逃惩罚,极可能遭到开除,这样一切都完了呵。她扯了扯陆秉南的衣袖,低声央求说,“爹,求你饶了阿平一次吧,他刚入戏班,都是被周灿教坏的。”
陆秉南冷哼一声,“这是大家议决的结果,你爹我一人无权擅改。”
周灿噗通跪在甲板上,“我我愿意掌嘴自罚,求得大家原谅。”
自我惩罚是一种变相的体罚,也是戏班不成文的规矩。旧社会红船弟子犯下过错,均由长辈或师傅执行体罚打板子。解放后这种野蛮陋习被革除掉,但这些年重出江湖的民间戏班有了变通的花样来处罚触犯规矩的艺人,那就是违规者自我惩罚掌嘴,打到长辈们满意为止。拒绝自罚就得除名离开。周灿是个无家可归的浪荡儿,他只有选择自罚。
陆秉南望了何友根陈风等人一眼,见没人反对,便朝周灿点点头。
周灿一咬牙,左右开弓狠狠抽打自己的两侧腮帮。很快他的两颊就泛起一片潮红。
“用力打,不许马虎!”何友根喝道。
啪啪…
十几巴掌过后周灿的面已经变成酱紫色,剧烈的疼痛使得他五官都严重变型。
啪啪啪…
脆生生的掌掴声与自罚者惨不忍睹的容貌使得一些胆小的后生小辈不由将双手捂在耳朵上低下头去。
不久,那掌掴声伴随着一把凄厉沙哑、腔调怪异的嚎叫:“曹操呀意欲鲸吞宇宙呀,虎视眈眈呀咄咄逼人,你老母兄长呀周瑜呀,对待刘皇叔呀并非好感呀,意欲取回呀荆州施毒计呀,赚皇叔呀过江招亲呀,甘露寺呀看新郎,两旁埋伏呀甲兵丁,有如呀交锋和对阵…”
那是周灿为减轻痛苦发出的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