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四更天,少年人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中…
河池镇位于西江支流沅河之侧,沿河下朔可直抵下四府,历来属于河运交通枢纽、物流集散要地。此处又属于鱼米之乡,进入八十年代渐渐变得富庶繁华,当地人历来嗜好看大戏,逢年过节或者店铺新张婚嫁寿诞总喜欢延请戏班演出助兴,且主会往往出手大方,甚至还有额外打赏。
这次“大四喜”戏班的主会是镇上一暴发户,为其新张商铺志庆大排筵席并上演锣鼓大戏,务求闻达于四处乡邻八方商贾,更为日后生意打个鼓乐广告。
今年下半年“大四喜”外出巡演所携带的戏单除了传统剧目,还有一出新戏,是今年年头雇请民间高手创作的,也是戏班巡演的重点推介剧目,名叫寻妻奇缘,是一出亦庄亦谐花好月圆的大戏。讲的是南宋年间,一名从抗金归来的校尉,返乡准备与未婚妻圆房,却不料她竟于一年前被烂赌成性的父亲卖入青楼抵债,校尉从乡间寻到临安城与未婚妻相见,那女子竟贪图富贵乐不思蜀,忙于应酬钓大鱼不愿返乡过清贫生活,失望伤心的校尉在回家途中阴差阳错邂逅并救护一名遭到地痞无赖调戏之破落千金小姐,二人经历一串磨难考验终成一对有情人,喜结良缘双双把家还,又意外得到一个昔日被校尉帮助过的强盗临死赠予一笔财宝。
河池镇是该戏第一次在巡演中正式亮相,戏班上下自然寄予厚望做足准备工夫。这出新戏对陈风格外重要,因为这是他由二帮武生转为正印的头一出戏,若能取得成功的话,将成为他个人的首本大戏。因此他一直反复排练不辍,并不断向前辈讨教,务求将最完美的表演呈现观众面前,力争一炮而红。他还特别忌惮他人窥探自己的新戏戏路,不久前林宗平就为此事吃了巴掌和责难。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志在必得的陈风做梦也不曾料到,自己在埠头镇跟那风流寡妇一夜快活,竟感染了病症,昨天下午起,他就浑身发热茶饭不思虚汗淋漓,武生祥认为他是风隔热发不出来,吩咐伙头军给他喝一碗“七星粥”叫他捂住被子发发汗。
不料第二天情况愈发严重,陈风躺在铺位上浑身发烫周身无力,虚脱得几乎坐都坐不起来,伙头军又给他熬了一碗戏班常备的清火去热斑痧凉茶,喝下丝毫不见效果。
中午时分,戏班乘船抵达演出地河池镇,陈风晓得自己病得不轻,求人背自己到镇上请有经验的中医施救,老医生给他开了一堆大包小包中草药还有两盒西药,叮嘱他每天服用中西药物并以药渣热敷下体,注意休息不可随意走动,大约一周后可痊愈。
武生祥从陈风吞吞吐吐的言语中得知徒弟患上急症淋病,顿时忧心如焚,既替他的身体担忧,更为了即将到来的演出焦虑不已。
寻妻奇缘这出戏黄昏就要登场亮相,看情形陈风根本无法支撑。陈风向来身体扎实硬朗,戏班里也没考虑他这个角色的备用人选。如今这情势,寻妻奇缘这出戏十有八九只好弃演了。
趁着人们上下搬运衣柜道具之时,武生祥将情形汇报给陆秉南。陆秉南浓眉深锁沉吟不语。
“唉,真是屋漏兼逢连夜雨破船遇着顶头风呵。埠头镇险些酿下大祸,如今又碰上这等棘手事情。这个陈风呀,偏偏在这个时候得病…”武生祥长吁短叹道。
“这混账东西得的是风流病,不但自作自受,还连累戏班。”陆秉南嘴里骂道。这些年来戏班艺人得风流病见怪不怪,但耽误演出就不得了。要知道主会就是艺人们的衣食父母,千万怠慢不得的呀。
“可他硬撑都撑不起来,没办法啦,只好照过去戏行的老规矩,让人背他到台上走一圈跟观众有个交代咯。”
“这出戏是主会特意点的戏,原本还希望在河池镇打响头炮哩…”陆秉南心有不甘地说道,“阿英为了演好甘凤莲这个落难千金的角色,这些天一直反反复复苦苦排练呢。”
“这个我知道,陈风也落足了工夫的,唉,只能讲这次我们很不走运啦。”武生祥叹息道。
“难道不能从你的徒弟里临时找人顶替一场?”陆秉南问道。
“我那几个徒弟都有戏要演,下午场深夜场连轴转,其中旺仔也要在寻妻奇缘里演反派角色,分身乏术呀,呵呵,林宗平那衰仔倒是闲着,不过你已经将他逐出戏班,我刚才见他好像在收拾东西呢。”武生祥答道。